傅素琴放下笔,傅锦画这才看到她的指甲全部已经剪断,素手纤巧,手里握着一串檀木佛珠。
“就留下来陪我一起用晚膳吧。”
傅锦画点了点头,见宫女正在布菜,不禁有些讶异,那些菜式简单,除去青菜豆腐,也不见任何荤腥,傅素琴拿起银筷,尝了口,苦笑道:“我就是想试试,看自己能坚持吃多久,如果这辈子都要吃这些,能不能受得住。”
傅锦画眼眶一红,便知傅素琴竟动了出家的念头,可是以傅素琴的性情应该是愿意翻滚于红尘权欲中,追名逐利才是。
或许是看出傅锦画心中的疑惑,傅素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说道:“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这后宫种种阴谋吗?钩心斗角也就罢了,则棋几乎是废了,颜书被指婚却又做不成正妃,你在宫中又何尝快活过一时?我一直在想,这就是当初我想争锋露芒的初衷吗?”
“不,这不是,四妹,我心里好苦。沈昭仪获罪禁足,帝王也不曾去瞧过一眼,冬晴虽被宠幸,也不过是一两日的喜欢,过后竟从未召见过她。我虽不至于失宠,可不见帝王一分真心,我冷眼瞧着,除却对你还有一两分的真心,帝王竟是薄情至此。”傅素琴说着话,两行清泪落下,看起来伤心至极,“我做错一件事,我不该在失意于庆宣王之时,再意气用事,非要在风口浪尖上叫他后悔曾经小看我,可现在他与颜书两情相悦,我却是悔恨交加。如果当初,我出家为尼,落发清音庵,想必也不至于会这般落寞凄苦。”
“大姐,”傅锦画上前拥住傅素琴,姐妹之情在此刻迸发,长久以来相互的冷漠隔阂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血浓于水。
“四妹,帮帮我,我一定要离开这皇宫,否则宁愿以死免除后半生苦痛。”傅素琴手劲之大,勒得傅锦画生痛,却不想挣脱,痛也不过是痛一时,这样的痛又能痛多久?
离开曼音殿之时,傅锦画心情沉寂到低谷,傅素琴的变化出乎她的意料,连她都要看破世俗出家为尼求得解脱,自己呢?
傅锦画低垂着头,朝墨画堂的方向走去,不妨却在惊鸿殿外遇到一人,虞晋声。
“你过得可好?他终究还是将你送进了宫,这深宫漠漠哪有外面自由快活?他为了权欲,还是牺牲了你。”
虞晋声的声音淡淡,却激起傅锦画心中的惊涛骇浪,她紧紧地握住衣角,一言不发,想侧身从虞晋声身边走开,谁知虞晋声却猛地移开一步,傅锦画微垂的头便撞在了虞晋声的胸口上,嘤咛出声。
“小四……”
傅锦画听见虞晋声还是照原来的称呼唤自己,心里一颤,终是硬起心肠,冷声说道:“虞将军,你该唤本宫一声画妃娘娘,念你初犯,本宫不与你计较,否则定是上禀皇上,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小四,你我之间竟是疏远至此吗?”虞晋声上前一步,握过傅锦画的手臂,傅锦画挣脱不开,便又用力地咬了下去,直到感觉到唇齿间的血腥味才松开,月光淡淡如银,透过枝丫在虞晋声和傅锦画的身上映出斑驳的光影,如水如雾。
虞晋声没有缩回手,低头看了眼,声音中竟有一丝怅然,说道:“还记得在安陵之时,你也是咬我一口,同样是这只手的手背,看来此生我都要带着你给的印迹度日。小四,没有你在身侧,我此生绝无红颜相依。”
傅锦画不是不动容的,曾经在安陵的点点滴滴,那慷慨激昂地想要一心留在虞晋声身侧云水天涯的日子,突然念及一人,才恍然醒悟过来一般,说道:“那么芸娘呢?她在你的生命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虞晋声一怔,沉声说道:“我回宫之时,红萼也向我说过芸娘的事,她是个好女子,可惜红颜薄命,竟然命断殇离。她被耶律楚际送进殇离朝的时候,曾经在虞府住过一段时日,也曾对我……仅仅如此罢了。”
傅锦画知道,虞晋声没有说完的话是说芸娘对他有意,只是念在芸娘已死,为保全她的名节,才没有说下去。
“红萼很伤心,她原本写信给我,此生只要有这个孩子相伴,即便是苟活于冷宫也心甘情愿,可是现在孩子死了,她却被晋升为贵妃,是不是很讽刺?”虞晋声说完,见傅锦画只是沉默,突然又转了语风,说道,“但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或许那个孩子没有死……”
傅锦画迅疾抬头,见虞晋声的视线越过满丛花簇落在凤鸾宫的方向,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说道:“夜深了,本宫该回了,虞将军也委实不该在这时候再待在后宫。”
傅锦画冷漠疏淡的态度,或许着实刺痛了虞晋声,虞晋声不再强留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瘦削的身影渐行渐远。<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