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府里的时候,可以陪着芙蓉说话,打发漫长的,黑黢黢的时间。比如,芙蓉坐在铜镜前选首饰,拿起一串晶莹的圆珠项链问他“这项链配我今天的衣裳吗?”比如,拿起一朵玫红色镶宝石的珠花问他“这珠花衬我的肤色吗?”这个时候,苏畅总会瞧上两眼,又摇头“那珠花颜色忒艳,戴着跟妓院老鸨一样。”每当这个时候,芙蓉便会反问“你跟妓院老鸨很熟吗?”苏畅便会笑道:“白氏,我错了,你戴这珠花真好看。一点儿也不像妓院老鸨。”从此,无论芙蓉问他什么,他都说,好看。虽知道他有心应付,可芙蓉也高兴,至少,寂寞闲暇的时光,有人说话总是好的。
他包容她的任性,愿意逗她开心。
每个晚上,他都会紧紧的搂她在怀里睡觉。
他是跟她同甘共苦的人,可如今,他往正县去了。
寂寥升上来,把芙蓉包围。
她远远的站在草坪那头,靠着石桌,听院里那些挖竹笋的婆子说话。
婆子们在竹林里忙活着,篮子里已挖了两三个新鲜的竹笋出来。
有的说:“今年的竹笋哪,可是比往年都大,可惜,少爷他吃不着了。”
有的说:“这竹笋让人费脑筋,若通通挖出来,府里只有少奶奶跟老爷,一时半会儿的吃不完,倒坏了。若不挖出来,竹笋在地底下可是长的飞快呢。就老了。”
安慕白来到芙蓉面前。
芙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安慕白坐在她对面,也看着那些挖竹笋的婆子。
“安公子不忙?”芙蓉张口问道。
安慕白有些吃惊,他还没有说话,芙蓉已知道他来了。
“安公子不必诧异,自从我眼睛看不见以后,耳朵就好多了,刚才安公子的脚步虽轻,可我也能听出来是你。”
“少奶奶果然聪慧。”
“时辰也不早了。我爹怎么还没有起来?今儿苏畅离家。怕我爹醒了以后心里会有愁绪。安公子跟我爹一向说的来,不如代我去看看他。”
“其实,苏老爷早已经起床了。”安慕白望了望苏老爷的房间:“少奶奶送少爷出行,其实。苏老爷就站在你们身后。”
“原来爹……心里还是很在乎苏畅的,只是他嘴里不说罢了。我想,今儿苏畅离家,爹心里一定也很难过。或许,他是不想打扰我跟苏畅临别说话……所以才默不作声。”
“少奶奶明白就好了。”安慕白叹了口气。
他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如今是苏府的管事,苏畅又离了家,苏畅的托付他全然扛在肩上,见府里鲜花盛放,蜜蜂来回飞舞。便道:“少奶奶还是回去歇着吧,这里蜜蜂多,别蛰到少奶奶。”
“我回房也没什么事。”芙蓉苦涩一笑:“我看不见,也做不得活计,回房里怪闷的。正好坐在这里听婆子们说说话。”
有个指甲盖大的黄蜜蜂“嗡嗡”叫着落到了芙蓉的头发上。
芙蓉能感受到这是一只蜜蜂,也后悔没有听安慕白的话,这个季节,蜜蜂辛勤的采蜜,苏府里有蜜蜂是常有的事。她想伸手赶,却又不敢,只得求救似的道:“安……管事……我……头上是不是有一只蜜蜂?听声音。好像还很大。”
安慕白没有说话,他不想吓到芙蓉,只是折了柳枝试图赶走蜜蜂,蜜蜂果然飞走了,他赶紧示意芙蓉回房,芙蓉动作慢了些。那蜜蜂又飞了过来,而且直扑芙蓉的脸。芙蓉毫无察觉,安慕白试着去赶,可蜜蜂分明不怕,只是直冲芙蓉而来。说时迟那时快,安慕白一把推开了芙蓉,那蜜蜂不偏不斜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钻心的疼。
安慕白的左脸辛辣的疼,瞬间,被蜜蜂蛰到的地方便鼓起一个大包。半边脸都是红的。
芙蓉扶着石桌,显然受了惊吓:“安管事?”
“少奶奶,都是我不好,刚才我没留意,撞到了少奶奶。”安慕白忍着疼,极力装出风平浪净的样子。
“刚才是不是那蜜蜂又飞回来了?”芙蓉心有余悸。
“少奶奶不用怕。蜜蜂已经飞走了,太阳大,少奶奶赶紧回房吧,我叫婆子们扶着少奶奶。”安慕白亲自去叫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