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仍是下了一天。
苍茫暮色中,一个脸色苍白如雪的人,在白雪漫漫的飘落中,走到了一家客栈旁边。
再漂泊的旅人,再落魄的商贩,在这样的风雪天,也要找一个地方隔绝一下直灌脖子的雪片,躲避一下无处不在的寒冷,然后在一盏昏黄的灯下,吃一口热饭,暖和一下孤独的心。
否则,那就太落魄、太漂泊了。
以至于不像一个人,而是像一只饿狼,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犬,一片从树头飘落的枯叶。
阿乌想,自己不是饿狼,自己是腰缠万贯的饿狼。
自己也不是流浪犬,自己是藏起牙来的流浪犬。
自己也不是枯叶,自己是深埋在落叶下面的地下老根。
只是,他很想念那一床干燥温暖的床铺。
想念一碗热汤。
几天来精神和身体的亢奋正在逐渐消退,一旦亢奋消退,伤痛、疲惫,就像潮水一样慢慢涌上他的脚边,顺着身体爬上来,要摁住他的心,占领他的头。
……
也许走累了,他扶着墙边休息了一会儿。
阿乌站在墙边,用手把客栈外面墙上积的雪拂去。
在墙上不起眼的地方,厚厚的积雪下面,一只生动的鸟头逐渐露出来,正目光闪闪的看着他。
这,还是他离开白驼城那天亲手画的。
他不知道怎样联络“自己人”,他只是模糊记得这鸟头是自己亲手设计的,它有特殊含义。所以他离开时,把鸟头画在了客栈外墙上,希望能有人看到,能明白自己发出的呼救声,能过来帮自己。
眼前的鸟头似乎有些无奈,它摇摇头,并没有人来找他。
甚至这面墙上厚厚的雪,都没有人动过。
一切冷冷清清。
风雪打着旋儿吹过来,鸟头上寥寥的羽毛似乎都瑟缩了一下。
阿乌的心也跟着寂寥起来,仍然没有人出现。
他心里如同这大雪天儿一样,寒冷寒冷的,空旷空旷的。
自己仍然像这鸟头一样,孤零零的埋在雪底下。
阿乌不死心,他把这整面墙上的雪都拂下了,鸟头旁边,却仍然空白一片。
突然,他眼光一闪,在一个更加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一块被刮掉的墙皮。
被刮掉的,不知是什么。
那位置,离鸟头很远。
可是,那茬口,却似乎很新。与鸟头的新鲜程度,差不多。
它和鸟头有关吗?看起来,是没有关系。
阿乌确定,如果跟自己有关,它应该出现在鸟头旁边。
他甚至怀疑,如果那信号出现了,自己是否还记得?
而且,如果真的出现“自己人”,是否也是一个谍子?
阿乌愁苦了。
那只乌鸦鸟头,也在愁苦的看着阿乌。
是擦掉这只鸟头,还是一直留着?
这是个问题。
……
风雪还是很大,客栈门外挂着的“小白杨客栈”几个字,已经大半被积雪挡住,只露出“白杨”两个字,还在坚强的挺立着。
阿乌沉吟,是不是还到这家客栈暂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