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廷乱政,残虐天下数十年。北有长城之役,南有五岭之戍,万民疲敝,头会箕敛以供军费,财匮力尽而民不聊生。重之以苛法峻刑,使天下父子不相安!”
吴广站在县寺正中,对下方赵人高声道:“陈王奋臂为天下倡始,王楚之地,方二千里,莫不响应,县杀其令丞,郡杀其守尉。吾率军征伐河北,正要解万民之苦厄,为天下除贼。今日自安阳始,诸君可愿助我?”
话音落下,吴广双目紧盯屋中十余人。
这些皆是安阳豪杰、大族,在城中各有势力和威望。县令、县尉等秦吏想要统治此处,也多需要他们的帮助。吴广要在赵地站稳脚跟,自是少不了他们表态。
“秦人残暴,吾等心中早生不满,今日吴王率军前来,正是要解救吾等赵地之民。如此大义之事,怎敢不相随!吾安阳赵氏愿追随吴王!”
“我大父昔日在长平之战被秦人所害,我与暴秦仇深似海,自当追随吴王,共反暴秦!”
“吾等愿为吴王效力!”
众豪杰皆热情回应,当场向吴广效忠。
敢不热情?
屋中可还站了一群握剑持戟,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兵卒!
见到这一幕,吴广嘴角露出笑容来。
甭管这些人是真心追随,还是被迫投效,有了他们的表态支持,吴广率领的一万人在这河北之地就有了落脚的根基,不再是无根之萍。
安阳,是吴广势力的起始地。
以此为基,从这里开始,他将对整个燕赵之地发动攻势。
吴广得到本地豪杰、大族的效忠,好处很快就显露出来。
原本安阳城中的赵人,对这支从楚地来的军队感到惧怕,心中忐忑不安。
而有了本地豪杰、大族的安抚,再加上吴广派出阿牛宣传伐无道、诛暴秦的政治路线,使得城中赵人很快就放下心来,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同时还有不少热血青年跃跃欲试,想要加入反秦大军。
安阳厎定,吴广有了落脚地,但他不敢放松。
前路漫漫,不可懈怠。
翌日清晨,经过一夜休息后,吴广没有耽搁,立刻召集诸将、僚属举行军议,以决定接下来的路线。
“据城中投降的秦吏所言,在吾等围城前安阳令就已经派快马前往邯郸求援,这时候邯郸郡守定然知道我大军兵临安阳的消息。”
吴广先将当前情况说了一遍。
话音落下,先锋大将葛婴站了出来。
他大声嚷道:“此事无需忧虑,邯郸郡守虽然知道吾等打到了安阳,但我军一日便拿下此城,肯定出乎他的预料。这么短的时间,郡中征召不了多少兵力,咱们就该抓住这个时机立刻北上攻打邺县,待攻下彼处后,稍一休息,就直取邯郸,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葛君所言是也,趁着邯郸军力尚未集结,咱们一口气打过去将邯郸拿下!”
阿牛、张婴等将领点头应和。
葛婴的策略就是以快打快,在对方兵力集结前发动进攻。
这是楚军在大河以南常用的战术,打得就是一个速度。
“不可如此!”
但就在此时,屋中有一人站了出来。
葛婴皱眉望去:“照我这打法几天之内就能拿下邯郸,张君既言不可,是有何高见?”
反对之人正是张耳。
他抚着颌下须髯,朗声道:“邯郸,乃赵之旧都,天下雄城。昔日秦赵交战,秦人以长平之胜而后攻邯郸,围城逾年而无功,最终诸侯援兵抵达,秦军惨败丧师无数。”
“试问当年秦将王龁率军数十万以攻邯郸,尚且经年不克,如今我军不过万人,以此人数击邯郸,想要速取,难矣!”
当年秦赵邯郸之战旷日持久,赵人向各诸侯求救,魏国信陵君窃符救赵,威名传扬天下,事迹为人津津乐道。
这事葛婴自然也是听过的。
而张耳曾是信陵君门客,他用秦赵邯郸之战来表明邯郸城的坚固难攻,很有说服力。
葛婴哼道:“那是当年的赵国,有长平之战在前面,赵人自然会拼死抵抗秦军。可如今是秦人统治此地,城中的赵人定然不服,吾等就算不能快速破城,但只需将邯郸围住,或许就能得到邯郸城里的赵人豪杰响应,一如在楚地之时。”
“葛君所言谬矣。”
陈馀站起来身道:“当初在楚地,陈王率兵数万人以围陈县,彼时陈郡守、尉皆不在,又有贤信君在城中响应,这般种种优势,我军也是三日攻城不克,死伤达数千人。”
“今日之邯郸城坚固不下陈县,邯郸郡守、尉皆在城中,吾等又无贤信君一般的豪杰内应,邯郸赵人对我军的热情也不如陈郡之楚人,我军兵力更少于昔日围陈之时。此般种种情况皆不如,如何速取邯郸?就算拿下此城,我军又将死伤多少?”
“且如果我军久顿邯郸城下,那时候周围郡县皆起援兵前来支援,我军必将内外受敌,岂非落入昔日秦军之败境?”
陈馀声音有力。
待其话语落下,屋中一时沉寂。
陈馀将邯郸与陈县的情况,一样一样去分析对比,逻辑清晰,让人几乎无法反驳。
吴广坐在上首,听得直点头。
怪不得张耳、陈馀的名声极大,他们的战略眼光确实比葛婴等草莽之辈要强的多。
如果此二人能真心跟随相助,定然能给吴广带来巨大帮助。
想到此处,吴广看向两人的目光也有些不同了。
“那依你们之见,接下来我军该如何做,难道不打邯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