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绪呆望着四面迎风招展的红旗,两眼发直半晌无语。高琪连叫三声“太子”不见答应,大惊失色连忙去摇身子。守绪在想大金本胜券在握,怎么陈昑一到风水就倒转过来,竟叫他势如破竹连扳四阵,到底哪里出了差池?待察觉有人推他,随手提起玉如意敲敲几子:“本太子无事。”触到如意柄的飘带,不由心中一动。这飘带是前日木惜珍怕如意失落,用七彩布缠成以便套在手上。他这会儿好似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连战连败,原来布条缠了如意,就成了不如意!”守绪猛地把飘带扯下,用女真话向高琪厉声叫道:“有请总堂主出场!本太子原要玩个猫耍耗子,他们还真敢耗子来舔猫鼻子!南虏的狗屎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本来通天、彻地、抟人三堂各不隶属,直接听命于皇帝、太子,以前从未设总堂主一职。须臾,十六对金甲虎贲在前开道,后面吹吹打打抬出一乘八扛舆轿。竖起的两竿五彩流苏幡上写着:“天下我独尊”、“达摩算个鸟”,许多姿色妖冶的女奴跟着伺候。瞧轿中人的派头,竟不在守绪太子之下。百姓见这厮狂妄已极,连达摩老祖都不放在眼里,不住吹嘘叫骂。那轿停在台下,女奴掀开轿帘走出一人,正是改头换面的独角鬼王。
那夜大头鬼不顾同门生死临危扯呼,致使天佛门夜袭南宫世家大败亏输,自知罪无可恕,怎敢再回压龙山?一路狂奔跑到了临安周近。当日守绪太子率众赶往庆元府,他半路胆大包天竟公然掳掠女奴。眨眼功夫便杀死三才堂好手五十多个,连彻地堂主滕戬都被踢成重伤。守绪一见武艺,欢喜得好似遇到活菩萨,不惜重金美女收买,并授与总堂主之职。本次摆擂,半路拣到的鬼王,成了完颜守绪最大的依仗。
台上鼓声震天,陈公子心中热血如沸。虽知独角鬼王武功惊世骇俗,但事到临头岂容退避,有道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当下戴上炎炙掌套,率甘颀走上擂台。众百姓不知鬼王的厉害,前面见水仙庄客已如此了得,这时听承旨通传水仙庄主陈昑亲自下场迎敌,不觉群情大振,呐喊助威之声此起彼伏。
大头鬼向以世外神仙自居。如今时骞命舛不得已投入三才堂,心中常自抑郁。若非守绪相待甚厚,早已扬长而去。玄女擂请他坐镇第十场,事先说好不过做个样子。对付宋国诸班直的一群草包侍卫,杀鸡何需牛刀?那知到得头来,却还要请他鼎定乾坤。独角鬼王这会儿负手站在台上,听承旨口沫横飞念叨对手的身份,鼻孔里只是哼哈几声:甚么世袭弋阳侯、水仙庄主、武孟尝,在他眼里都一钱不值。陈公子抱拳施礼,他亦大刺刺地二目向天。
陈昑见大头鬼狂悖无礼,伸手向腰间摸去。耳中只听金戈交鸣,已从夔纹绿鲨带中掣出一柄软剑,长三尺、宽两指、身轻薄、色殷红,被风吹拂悠悠颤动。剑上晶荧辉煌刻有日月星辰,剑柄篆着两个金字“太烨”,隔着老远那热气阵阵喷来。独角鬼王吃了一惊,狂傲神色立时敛起三分:“太烨?你……你是昆仑派弟子?”
陈昑冷冷一笑:“我有两个师傅。授业恩师‘灵鹫天王’闻聘,名列昆仑五虎将之首。舅父蜀山派掌门‘七绝屠龙’林天南自小传我武功,也把一身业艺倾囊相授。”
独角鬼王头皮一麻:自打那夜“瑶池五老”在南宫世家折戟沉沙,他就给李逍遥酒神绝技惊得胆裂。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听陈昑得了蜀山林天南的真传,只怕也学会这手功夫。鬼王脸上傲气尽敛,目中露出恐惧神色,心里不觉叫了一声苦:“他两个师傅的武功都能克制本门绝技,我如何恁地倒霉,偏生遇上这厮!”
陈公子心里暗暗好笑,要趁机再唬他一唬。太烨剑由下向上直刺青天,口中长吟“咦吁唏!”正是“蜀道难”剑法的起手式“危乎高哉”。鬼王怎能不识这路剑法?想起李逍遥酒神威力之巨,浑身鸡皮疙瘩大冒。陈昑精通音律,“咦吁唏”三个字吟得动听悦耳,实非李逍遥牙痛似的乱叫可比。
鬼王心里虽怕,但他狡计甚多,这会儿已想出主意。看陈昑年纪比李逍遥还少,功力绝不能与自己并驾齐驱。但要上手便疾风暴雨般强攻,即便他会使酒神功夫,也要叫不得施展便命赴黄泉。当下怪笑声中猱身而上,僵尸爪舞做十道沉沉黑气,劈头盖脸攻向陈公子,正是一路“百鬼森罗爪”。
陈昑纵声长啸,太烨腾折曲绕幻出五色霞光。但见如磐黑气中千百条电影光怪陆离,好似森森海底峡谷中无数彩鱼在游动。陈公子见“百鬼森罗爪”凌厉至极,遂使剑织出一道天罗地网,浑身上下先防得水泄不通。他所使“鹿鹤护草剑”乃昆仑派第一防御剑术,传说当年鹿仙鹤仙以此剑法守护千年灵芝,与前来昆仑盗草的白娘子大战无数回合,但要练到火候真个水泼不进。更兼太烨至柔至刚,独角鬼虽有“九龙罩”护体,却只怕也挡不住它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