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朋客栈,刘大有看到贯良带着一个负伤的人来很是惊讶,尤其是童城粗大个子,更是显得不同寻常。不过做伙计都有他们的处世之道,不该问的就不能问,不该说的也不能说。当下只是默默的帮忙将童诚扶下马来,又将那马牵到马棚里拴好,这才回转来帮着贯良将童诚扶向房间。只是在帮着贯良将童城扶入房间之际,刘大有看向贯良的眼神已经跟以前大不一样。先前在刘大有眼中贯良还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的形象,现在刘大有却觉贯良哪有半点文弱,光凭着贯良能将面前这黑大个救出来,就已经是脱离书生范畴了,刘大有甚至隐隐都有一些惧怕起面前的贯良来。
刘大有和贯良扶着童诚,慢步向贯良的房间走去,虽然刘大有恨不得,马上就将自己搀扶着的黑大个送到,但无奈这黑大个又高又大,自己虽是用尽全身力气,也是只能慢吞吞的向前走。
待到和贯良一将童城扶到房间,刘大有便慌忙转身,便想夺门而去,半点也不敢在房间停留,彷佛沾惹上贯良便要惹上什么大事一般。
贯良看着刘大有要走,心中一阵奇怪,却不知道刘大有已经将自己视若洪水猛兽一般,微微一笑,伸手招呼道:“刘兄弟,稍微等一下”。
刘大有心中咯噔一声,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缓缓转过身来,心中更是担心着贯良要杀人灭口,东想西想下,刘大有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莫名害怕,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贯良连连磕头道:“大爷饶命啊,大爷饶命啊,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大爷你便是不念小人刚才帮你扶他进来,也要念小人生活不易啊”!说话间,刘大有脸上已是涕泪纵横。
贯良心中一阵苦笑,这才知道刘大有在心中,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强人,只是有心要向他解释,却又觉得一时解释不清,心中更怕他到处乱说,向紫衣人泄露出童城的行踪。眼下他既然误会自己,那么就将错就错好了。当下贯良将脸一沉,压低声音,喝道:“刘大有,你既然想活命,就要好好听话,这几天切勿想人随意透露我们行踪”。
刘大有闻言又是一阵叩,战战兢兢道:“大爷,放心。大爷,放心。小的什么都明白”。说罢,刘大有偷偷抬起头看了贯良一眼,续道:“大爷,要是没什么事,小人就先走了”。
贯良点点头,从身上掏出一块碎银,一把抛与刘大有道:“刘兄弟,你对这里比较熟,看看能不能给我抓点止血的药来”。
刘大有接过银子,连跑带窜,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
这刘大有虽然胆小,办事却是甚为利索。不大会,贯良便看到刘大有带着从镇上买的金创药回来了。
不过送药进房时,刘大有显得甚是害怕,呆在门口一直不肯入内,却又不敢冒然离开。
贯良也不说破,上前接过药,又对刘大有道了声谢,这才道:“你先离去,记住,千万不能到处乱说”。他一向知道这些小二、伙计们的嘴巴最大,所以又特意嘱咐了次。
刘大有唯唯诺诺一番,这才离去。
贯良待刘大有走后,这才关上房门,将方才粗粗包扎在童城身上的布条通通解开,又用清水将童城的伤口给擦拭了一番,这才将童诚身上的伤口给重新上药包扎了一遍。
童诚的伤势虽是不重,但是失血过多,一到客栈,便一直昏睡在床上。贯良吃过晚饭,便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初时,童城的伤势还很平稳,但到了深夜却是突然起了高烧,额头也是烫的吓人,口中更是连续不断的呓语着一个叫小蝶的名字。
看到童城如此,贯良心中自是害怕,只是那刘大有自从送药之后,便再也看不到人影,这客栈本来就很小,加上又已到深夜。贯良只得跑去镇上的药铺,去寻找那医师。
深夜中,镇上的店铺基本上都关门了。贯良无奈下,只能是一家一家上门,几乎将镇上药铺的门都敲烂了,这才有一家药铺吱呀一声打开门,同时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满脸不悦之色,看向贯良的眼光更是充满了一种责备。
贯良自是知道扰人清梦,只是如此情况也全然不能顾及了,当下向那人做了一揖道:“先生,麻烦先生救人一救”。
那人又上下打量贯良一番,这才吱呀一声打开门道:“深夜出诊,收费可是平时的两倍”。
贯良哪里还有时间跟他计较,连忙点头应是。
那人随着贯良走道客栈,又仔细给童城一番把脉,这才冲贯良摇摇手示意,道:“无妨,这大个子身体棒的很,待我开下两剂退烧药便好了”。随即示意贯良递来纸笔,刷刷的写下药方,道:“公子,你便随我到铺里一手交钱,一手拿药”,说罢,伸出二根手指道:“诊金可是双倍价钱,加上这药可是将近半两银子了”。
贯良点点头,随着那人到药铺,付好钱,开好药。那人虽是势利,办事却是很利落,竟是安排这药铺里的学徒到客栈给熬药,也让贯良省却了一番烦恼。
这药汤下肚,也许是童城的底子厚,竟是起效甚快。不到半时辰,童城身上的高烧便退了,只是口中呓语犹自不停,翻来覆去依旧是小蝶二字,也不知道这小蝶是他什么人。
贯良在他童城烧退后,又喂他吃过了两次粥后,待见童诚的气色已是好了不少,方才放下心来,趴在床头休息起来。
次日一大早,贯良便清醒过来,想是在床沿趴了一大晚,两只手臂在醒来后一直隐隐麻。再看床上的童城,此时酣睡正香,口中也不再呓语。贯良伸出手,在童城的额头上一探,不料手方一放下,便感到一阵剧痛。原来这童城虽是在熟睡,自我保护意识却是极强,贯良的手方一放下,便被他下意识的格挡开来。两人手臂相交,贯良自是痛苦不已。
贯良见童城无事,心中略微一松,信步便向客栈大厅走去。
刚到客栈大厅,还未及坐下,贯良便听到有其他客人在议论,这一里地外的杏树林现了几十具尸体。
一听到这杏树林现尸体,贯良心立即咯噔一响,将耳朵竖的高高的,同时拉了一张凳子坐在一边,又叫了一份早餐,打算一边装作吃饭,一边探听消息。
那几个人似乎兴致很高,讨论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大,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贯良偷眼看去,便看到当中一个商贩打扮的汉子,朝其中一人一举茶杯,道:“赵三哥,你说说,你一向消息最为灵通,这惊天大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人一开口,其他的几个人马上附和道:“赵三哥,你就再说说罢,方才没有听清楚”。一时间整个客栈里都是他们几人的声音。
贯良顺着那几人的目光,看向那赵三哥,但见那赵三哥一副当地人打扮,蓝色长褂,灰色裤子,似乎因为是因为很多人在求他,两根极具特色的吊蚕眉也竖将起来。其实虽是初夏,但天气已经热将起来,那赵三哥更是将袖子也捋了起来,半解开衣服,光着膀子在那坐着。
看到客栈中大部分人目光都被自己吸引,那赵三哥一下子也得意起来,咳嗽了一声,稍微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又站将起来,将自己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这才道:“你们可是不知道啊,今天这事可把我吓坏了”。说到这,赵三哥右手在自己的腿上一拍,脸上更是流露出一种自得之色,续道:“你们也知道,我赵三不信邪,你们害怕杏花林里有鬼,不敢走,我赵三哥可是照样每天经过的。今天,我为了赶近路,就像往常一样,想从这杏树林子里穿过。不料……”
说到这,那赵三哥微微一顿,停将下来。见赵三哥卖弄关子,周围的人一阵心急,便是贯良也在心里催着要他快说。那赵三哥喝了一口茶,又将自家面前的茶壶翻了个身,一拍自己的大腿,脸上露出一番遗憾之色道:“你们看,这真是流年不利,刚刚想跟你们说故事,这茶就没了”。说罢,他犹自连连叹息,似乎为自己这壶茶杯自己喝光,而感到甚为惋惜。
贯良知道这赵三其实便是想向众人讨茶喝,只是其他人似乎知道他这个性,虽是想听他说故事,却一个个假装不知道。贯良知道自己不出面,这赵三恐怕短时间不会开讲,便对客栈里的伙计示意道:“小二,沏一壶香茶送给那赵三哥,钱算在我身上。”
听得贯良如此一说,那店里的伙计看了贯良一眼,似乎是为贯良做了个冤大头感到可惜,只是贯良既然如此说了,那店里的伙计也乐得不加解释,当下吆喝一声将茶送了上去。
那赵三听到贯良说话,特意回过头来,看了贯良一眼,见自己并不认识贯良,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惊讶。不过这小地方的人最是狡黠,有人免费送来东西自然乐得笑纳。当下那赵三举起茶杯,朝贯良微微一敬道:“公子,多谢了”。说罢,一口饮下,续道:“不料,今日走那杏树林,说也奇怪,我只感觉到里面阴风阵阵,邪气冲天啊,当时我也没在意这些个东西,只是往前走,走到里面忽然就闻到了一股很重的血腥味,这一下我害怕了,赶忙往外跑,结果就被地上的东西绊倒了。乖乖诶,你们猜是什么”。
围着他的众人这个道:“好看是木头吧”,立马又有人说:“不对不对,赵三怎么可能害怕木头呢,不会是一个婆娘吧”。这人声音一出,马上便有人反对道:“不对、不对,刚才赵三说有血腥味,我看是死人吧”。
这人话声一出,赵三哥马上一拍自己的大腿道:“对,你说的对,就是尸体,我低下头一看,这才看清楚,地上满满有十几个人的尸体啊,那叫一个惨呢,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啊。所以我就赶紧跑到镇上来,去官府报案了,官府又叫我去带路,结果,又在另外一个地方现了更为奇怪的事,你们道我看到了什么”?说罢,赵三故意又停顿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其他人却没有插嘴,看到险些冷场,那赵三哥又是一拍自己大腿,吆喝道:“那个乖乖,这一次我们现了一地的血,还有一地的兵器,只是奇怪的是,这地上不知道为什么,只留下了十几件紫色的衣服,但是一个死人都没看到”,说罢,又是哎的一声叹道:“不合理啊,不合理啊,那地方明显比我第一次现死人的地方,打斗场面更为激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到一具尸体”。
贯良心中蓦地一绷紧,这紫衣人的尸体突然消失,可不是好兆头,那便意味着紫衣人的援兵到了,当下朝赵三一举杯道:“赵三哥,你除了看到一地的衣服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现没”?
那赵三哥一拍自己大腿,大声道:“公子,你不问小人,小人险些就忘记了,那地方,小人肯定是不敢细查,小人却是听那些捕快说的”。他看到贯良一身读书人打扮,气质又甚是不凡,方才又送与自己茶水,却是再也不敢在贯良面前自称我字。
贯良微微一笑,道:“三哥,不知道哪些捕快又现什么了”?
赵三哥脸上露出一种得意之色,似乎是因为自己被贯良口称三哥,而心中得意非凡,面向贯良大声道:“公子,原来那些捕快们在衣服里现很多金黄色、火红色的长毛,公子你也知道小人一向生活在乡下,那群捕快不知道这毛为何物,肯定是来询问小人了”。说罢,赵三哥又微微一停,喝了一口茶。
贯良微微一笑,知道面前这赵三喜欢被人恭维,当下道:“却不知三哥现这毛是何物”?
那赵三哥哈哈一笑,将自己脚从凳子上拿下,坐好,道:“公子,小人一看那毛,就知道那毛是狐狸毛,只是小人不知道为什么狐狸毛会在这些衣服里”。说罢,连连摇头,似乎颇为不解。
贯良见这赵三哥那里已经探听不到其他消息,当下朝赵三哥微微一举杯,笑道:“三哥,多谢你今天的消息,我还有事,这便先走了”。
赵三哥朝贯良一礼,目送贯良离去,他今天却是心情大好,平日里尽皆是些跟他一样的粗人听他说话,何曾有贯良这番摸样的公子。
贯良走进客房时,童诚已经醒来,此时正斜靠在床头,看来昨晚恢复的极好。
看到贯良进来,童诚脸上露出一番笑容,道:“兄弟,多谢你照顾,要不是兄弟你,童城只怕要命丧这里了”。他声音不高,虽是中气仍显不足,但也可见伤势已经大好。
贯良忙道:“童兄休要如此,只是不知道童兄的身体恢复的如何”。
童城闻言抬起身体,将手臂一阵舒展,道:“兄弟你看,现在情形已经大好”。
贯良闻言心中一阵激动,禁不住一阵鼓掌道:“童兄身体大好,这对我来说可是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童城见贯良如此为自己身体紧张高兴,也不由得从内心散出一种感激之情来,他本来就和贯良一见如故,又被贯良救过一次,此时心中已是将贯良当成了亲兄弟一般,但有将自己一切透露与贯良知道之意。当下,朝贯良微微一笑道:“兄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听为兄讲解一下自己的身世”。
贯良点点头,脸上露出凝重之色道:“既然童兄愿意讲给贯良听,贯良自是洗耳恭听”。
童城点点头,这才娓娓道来,而在童城的讲述中,贯良这才知道眼前这位粗豪汉子,身世却是如此不凡。
原来,童城家本是京师赫赫有名的家族,素有“天下财物十分,一分便是童家”的传言。家世显赫便罢了,更让贯良感到惊讶的是,童城是童家长子嫡出,是为整个童家的长子长孙。和自己不一样的是,童城从出生那日起便是含着金钥匙的。
作为家中的长孙,童城自是被家中长辈期望甚重,自幼便被家中严格要求,从四岁起,就被逼在家中学堂学习四书五经。不过童城自小生性倔强,别人越是逼他去学的东西,他越是不去学。在学堂中不是与先生作对,便是带着其他孩子出去玩耍,而先生本来只是一落第秀才,又如何能镇得住童城这般顽童。加之童家老祖宗,对这个长孙又十分的疼爱,更不愿童城受那十年寒窗苦读之苦。在一次童城因为不爱学习被父亲追打时,亲自柱杖拦阻在童城父亲身前怒道:“我儿自是不爱学习,那又如何,难道要我儿学像那天下寒门,去做那暮登天子堂之辈,我儿便是不学无术,这童家万贯家财,也让他挥霍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