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宁儿带坠儿己经进了城,两人慢吞吞地牵马而行。"小姐,没想到你还真的回来了。谁的话你都不听,为什么他念了一破诗你就乖乖地回来了?把那教给我吧,以后你再岀走我一念诗你好回来。""闭上你的嘴。""本来吗,我就是不明白"坠儿嘟囔道。宁儿打断她的话斥道:"那就糊涂着!"两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坠儿忍不住又说道:"小姐,那位救命恩人还是个赶考的书生,我看他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倒是难得,只可惜他喝醉了没问出他的姓名"。"他没醉。"宁儿说完叹了口气。坠儿道:"他没醉,为何那个样子难道是装的吗?为什么?小姐你说他为什么装醉?""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见小姐正嗔怪地望着她,坠儿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宁儿是礼部尚书袁正文的掌珠,她兰心慧质善解人意,老夫妇爱愈性命。因是独苗一根,从小娇惯得有些任性,行事常常凭一时兴趣。十五岁那年她突奇想提出要学剑术,不顾父母的反对,独自跑到中书省的邹叔叔家提着点心要拜师。
想当年邹英进京赶考,为救一个落难之人结识了宁儿的父亲,以后袁正文调到京师,两人多有来往遂成莫逆。邹英非常喜爱这位侄女,百般劝说,好不容易哄着送回家。
他当时还只是中书舍人官职不高,剑术却极是高明。他深知习剑之苦,将宁儿拜师之事视为儿戏,一路上买了许多的花绳.糖果才算了结。谁知第二天她又找上门来。
邹英正在和围棋大国手王积薪对弈。王积薪己是名动天下,多少达官贵胄请他到家中对弈一局或指点一二,有的甚至不惜以重金相酬都难动其心。他对杨国忠李林甫.高力士之辈很是鄙视,邹英为官清正性情刚烈,颇对他的脾胃便主动结纳,两人早是多年好友。
王积薪见宁儿生得秀美无比娇憨可人,又是袁尚书的独生女儿亦是喜爱。宁儿见邹英紧锁眉头一幅絞尽脑汁的样子,难道这围棋真如此深奥和诱人吗?于是坐在一旁细细观看,慢慢的竟悟出了一点道理,帮邹英下了两子也差不到哪里。
"宁儿,你下几年棋了?"王积薪问道。邹英道:"她哪里下过棋,这两子不过是蒙的。"宁儿笑道:"邹叔叔说得对我从来未下过棋,但这两个子可不是蒙的,不信我再下一子。"她细细审视后又置一子。果然有些门道王积薪暗暗点头。"怎么样?"宁儿得意起来。"不怎么样。"邹英将那子拿了起来道,"不该咱们下呢。"宁儿对自已的冒失大乐说道:"王叔叔,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有一个人想学剑,可是师父却不教,说她是一时的兴趣,又说什么女孩子学剑没用,应该多学些针黹刺绣什么的。我这样想,如果这种说法对的话,何来妇好.无盐氏,何来荀灌花木兰?"王积薪不知就里随口答道:"这种说法不对,女儿有作为的自是不少,想当年越王勾践为复国,还请了越女做剑师,否则巾帼不让须眉之说从何而来呢?"宁儿喜道:"还是王叔叔有见解不糊涂,这就叫做真知灼见!"一番奉承王积薪大感受用,邹英却大摇其头。
宁儿见时机己到装出一付可怜相道:"王叔叔不瞒你说那个想学剑的就是你侄女我。""哦,原来是贤侄女,有胸心有志气。那个不开眼的师父是谁呀?"王积薪有些认真了。宁儿将眼朝邹英一斜小嘴一撇满腹委曲道:"还能有谁,哼!"憨态可掬我见犹怜,王积薪完全倾向于她用手点着邹英道:"你可真是不开眼,这么乖巧的徒儿到哪里去找?要是我呀可求之不得。"邹英坐在那里不住苦笑心说:王待诏你瞎管闲事,却不知自己也找了麻烦。宁儿非常高兴将茶捧给王积薪道:"请用茶。"他高兴地接过呷了一口道:"贤侄女你放心,有叔叔在他不敢不教你。"宁儿多鬼呀,初次见面便把个大国手哄得服服贴贴。她从身后取出一包精细点心,打开来放到王积薪面拈起一块道:"叔叔请用点心,可没有邹叔叔的份儿。"王积薪面冷心热,每日参研棋理显得有些枯躁。时间久了虽也习惯,突有宁儿这样娇憨机变的小姑娘出现大感惬意。"邹兄,孩子想学剑术你就教她吧,这孩子的资质根骨还说得过去。你若收下她,我敢说她学得满意你教得高兴,这才叫名师高徒。"王积薪虽只是棋供奉区区九品,在满朝文武大臣们看来身份极尊。因他常来邹府,因此对邹英都高看一眼,就连眼高于顶的李揆和目空一切的杨国忠,见了都主动打招呼。王积薪的面子如此之大,邹英不好再推辞他正色道:"宁儿,收徒之事非同儿戏,如此大事我本应找你父商议,不过我也看透了,袁大人也管不了你。咱们就半师半友以师生相称吧,今天看在王待诏的面子上受你一礼。"宁儿心花怒放,可她并不立即行礼反向王积薪问道:"王叔叔这个师生之礼与师徒之礼有何不同?"王积薪不虞有诈说道:"你问的可真有意思,你父乃是堂堂的礼部尚书,家学定然精于礼节。好吧,我来告诉你。"他便不厌其烦地教了起来。
邹英看着宁儿从小长大,她的鬼点子岂能不知,见王积薪要上当只是偷着乐并不说破。宁儿对这些礼节怎会不知,她回头向邹英做个鬼脸便朝王积薪行起礼来。王积薪还蒙在鼓里一本正经地指点着,宁儿行完礼道:"你怎不还礼?"王积薪道:"对对,还礼应是这样的,若是收徒就不必还礼,这半师半友只还半礼既可。"说着做了个半礼的样子。
宁儿这才恭恭敬敬地向邹英拜下,邹英无奈只好还了半礼。宁儿捧上茶和点心道:"两位师父,徒儿告辞。明天晚上请两位师父光临寒舍,家父定当置酒答谢。"说完象只小鸟般地飞去了,只剩下王积薪和邹英面面相觑"这,这有我什么事?"王积薪大是不解。邹英兴灾乐祸地说道:"怎会没你的事,是谁吃了人家的点心喝了人家的茶?还大模大样地受了人家的礼?眼看着你就上了她的当。""我那是在教她。"王积薪还没明白过来。"正如你所说的,宁儿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什么礼节她不懂,用得着你来多事?"邹英道。"哎呀呀!这个丫头。"王积薪方知上当,唯有徒呼负负而己。
次日早朝后,袁尚书急奔兴庆楼向王积薪赔罪,谁知王积薪将眼一翻说道:"袁大人,卑职收徒与你何干,如此乖徒儿求之不得难道你们要反悔吗?今晚卑职要和邹大人过府吃酒,这酒可是要好一些的。"袁尚书被噎得两眼直半晌说不岀话来,到底哪头炕热?他愣了一会儿,顶着滿头雾水赶回家*办酒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