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右臂受过枪伤,留有后遗症,手指常有麻木的感觉,有时疼痛难忍。新四军的后方医院有一些从上海弄来的先进的医疗设备,所以粟裕到后方医院去了一趟。
后方医院在太平县小河口,地处泾太边境,麻川河青弋江交汇处,距云岭三十余公里。由于病房是竹子搭成的,病床、药橱、药盒、药盘、镊子、桌凳等医疗、生活用具也是竹制的,后方医院又被新四军伤病员亲切地称为“竹子医院”。后方医院院长崔义田是辽宁人,早年就读于辽宁医学院,“九.一八”事变后,是流着泪唱着“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爹娘……”从东北沦陷区逃亡到关内的。崔义田的妙手将许多受伤的新四军战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他和前方医院的宫乃泉是这一时期新四军最有名的外科大夫。
听说慕名已久的粟裕将军到医院来了,崔义田和政治协理员林健,高兴地乘竹筏渡过小河口山溪急流,到马岭坑迎接粟裕,陪同他渡过溪流,沿着逶迤的山路,穿过宽阔的沙滩,来到医院。
在崔义田的陪同下粟裕先参观了医院内外科病房、手术室和门诊室,看望住院的伤病员和从上海、南京等地大医疗机构来的医务工作人员。那些医务工作人员有很多从南京中央高级护校、中央医院毕业的,他们如果到国民党方面的医疗机构工作的话工资可以有几十块钱一个月,现在为新四军工作只有几块或十几块,但他们心甘情愿,夜以继日地抢救治疗,十分辛苦。他们满怀抗日热情和救死护伤的人道主义精神,工作起来一丝不苟。
末了崔义田给他作临床检查,用后方医院五十毫安小型X光机作透视,发现右臂尺骨与桡骨之间存留子弹。崔义田告诉粟裕:存留的子弹是一颗“七九”式步枪子弹。尺神经受到压迫,所以手指麻木。由于当时条件所限,崔义田还不能为他做手术取出。
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弄清了问题的根源所在,粟裕心头轻松了不少。
第二天,粟裕来到驻在中村的教导总队,准备挑选几位德才兼备的男女学员充实二支队司令部及机关。
听说粟裕要来,教导总队负责人梁国斌早在村口等候。看到粟裕,梁国斌迎上去,给粟裕敬礼,一边招呼:
“粟副司令好!”
梁国斌原为二支队的侦察科长,去年还在二支队,在狸头桥和粟裕呆过一段日子,今年才调到军部的。他是福建长汀人,说话带着那一方土地上所固有的浓浓的乡音。
初进教导总队,粟裕发现一名女学员,正在教室里静声屏气地写毛笔字。梁国斌介绍说:“她叫詹永珠,是教导总队第八队的。各方面表现都很好,不久前加入中国**。我劝你找她谈谈。”
听说是第八队的,粟裕眉毛扬了扬。——在云岭,谁不知道教导队的女子八队!
女子八队是由延安、武汉、南昌以及江、浙、沪等地的一大批女青年组成。自古以来,军队多以男人组成,色彩单一,女子八队为新四军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她们穿着土布做成的灰色军装,腰间扎着皮带,戴着军帽和臂章,绑腿裹得整整齐齐,全副武装,一派飒爽英姿,显得格外精神,到哪都最引人注目。每逢军部听报告或开大会,各队武装整齐地集中到陈家祠堂。会前的拉歌是必不可少的节目,而八队每次都是这个节目中的主角。当她们迈着神气的步伐,沿着田间小道,唱着进行曲,从中村出发到达陈家祠堂时,总会赢来阵阵掌声。她们刚刚放下当凳子用的背包,尚未坐稳,四面八方的男同志目标都集中到八队身上:“欢迎谁唱歌?”“八队!”“八队在哪里?”“呶!”“第八队,来一个!”欢笑声、喊声、掌声,此起彼伏。
粟裕当即同意了。梁国斌让指导员王仪通知詹永珠当天下午前来教导总队谈话。
詹永珠来到新四军教导总队部,梁国斌对她说:“二支队粟裕副司令员在东边房间里,他找你有事。”
詹永珠推门进云,见到一位军人,身材不高,目光炯炯有神,一身朴素的灰军装,打着绑腿,腰间扎一条插满子弹的皮带,隐含着一股英武气概。
当粟裕正面第一眼看到清秀、俊气的詹永珠时也怔住了。他不相信自己眼睛:世上竟然还有看着这么舒服人!——她不能说是十分美丽,但眉清目秀,略略含些羞涩,活泼而不失斯文,气质显得尊贵。
平时气宇轩昂的粟裕,看日头不眨眼睛,看老虎也不动心,如今与眼前这个学员清纯的目光一相遇,一种强烈的感觉瞬间攫住了他的心,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好像什么也没有了,天地间只有这个美丽的、清纯的女学员。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如敲鼓一般“咚咚”跳动着,脸也开始发热,连手指都在颤抖。
粟裕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快坐,快坐!”
詹永珠怯怯地坐下来,粟裕的视线落在她白晰的脸上,并没有介绍找她谈话的意图,而是用温和的声音说:“听说你在八队表现很好,军政都获得好成绩。”
詹永珠脸颊发热,“这是总队教育、同志们帮助的结果。”
“你是哪里人?在哪个学校读过书?为什么要参加新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