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勇和吉洛对七团路上这一仗十分满意。彭德清一到苴镇地区季家园,陶勇告诉彭德清:“内线同志报告说,日军召开了紧急会议,正在商讨如何加强防御问题。”
政委吉洛说:“这就是说,他们顾不得再搞什么‘扩展清乡’,快完蛋了。”
按战前部署,七团在南坎战役中的任务是攻打南坎,但陶勇告诉他,七团的任务改为打援,原来的攻坚任务由程业棠的特务四团担任。如皋警卫团负责解决鲍家坝和八总庙等伪军据点,掘东游击队和民兵则负责运送弹药、救护伤员等。
彭德清领了作战命令,怏怏地回到驻地部署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按常理应当用七团主攻南坎。因为七团的攻坚能力是最强的。他们打车桥前正而八板地练过攻坚,又经过打车桥的实战。陶勇和吉洛改变部署,估计是让经过一场血战的七团有个缓气的时机,同时让生力军特务四团攻坚以增加胜算。——耙齿凌一战,七团打死日军中队长加藤大尉以下近百名鬼子和一百余名伪军,但也牺牲吴景安副营长以下九十七名官兵。
副团长张云龙、参谋长俞炳辉也是有些失意,不过后来乐观起来。——打车桥时,一团打援的地方成了消灭日本鬼子的主战场,难道这样的好事就不会轮到七团也享受一次吗?
作战部署的改变乐坏了特务四团的官兵。车桥战役中,特务四团没捞到仗打;后来粟裕命令他们从宝应西安丰镇南下到四分区,他们先后两次打下童家甸据点,但只能算是一些小仗,不解渴啊。
接到作战命令后,团长程业棠、副团长舒雨旺、参谋长康昌荣等人,根据地方党组织提供的情报,对南坎据点守敌的兵力、工事设施、武器装备及地形,反复进行了侦察核实。
南坎靠近黄海,是一个有两百多户人家的海滨小镇,也是日伪篱笆封锁线最东面的一个重要据点。这里设有一个大检问所,驻有鬼子一个小队,伪军一个连,兵力不到两百人,加上一些伪“清乡”机构办事人员,共有三百人左右。但是南坎工事坚固,武器精良,弹药充足,加之东有鲍家坝,西有八总庙、七总、掘港,南有兵房、九门闸等日伪据点作为支撑点,互为依托,的确是颗“硬钉子”。
但程业棠胸有成竹,与舒雨旺、康昌荣召集连以上的干部根据情报排兵布阵。
一九四四年六月二十六日天黑以后,程业棠率特务四团从苴镇、长沙一带悄悄插向南坎。到南坎后,各营、连按原定计划进入自己的阵地,开始悄悄地构筑工事。
南坎的夜很安静,听不到一点人声和狗叫。但如果仔细听的话,除了可以听到远处大海的浪涛声外,还有一阵一阵急促的挖土声,——这是特务四团在修筑工事。
二十七日凌晨一点,程业棠将手臂一挥,三颗红色信号弹划破夜空,一营、二营同时向日伪碉堡发起攻击。
南坎的安静顷刻间打破。镇子四周,枪声大作,杀声震天。敌人从睡梦中惊醒,几疑新四军是神兵天降,仓促应战。
担任突击组的二营五连二排的战士们利用土墙上挖好的脚蹬,首先翻墙突入,占领了两侧交通壕,随即用火力封锁中心碉堡,掩护一、三排翻越围墙,向东西两翼发展。
一排向西连续攻占了两个地堡,又以手榴弹炸开了西北角高堡的大门,一面向高堡上层冲,一面喊着“缴枪不杀”。高堡内的伪军见势不妙,乖乖地放下了武器。三排向东侧攻击,攻占了一个地堡后,却遭到中心碉堡机枪火力的猛烈射击,进展迟缓,伤亡较大。
为加速战斗进程,二营营长揭天祥当机立断,命令四连二排从东北面越墙进入战斗。敌人没有提防这一着,他们把主要火力仍然放在北面,对付我突击组。四连二排在连指导员吴文斗同志带领下,一举攻克了东北角碉堡和东面一幢营房。在这同时,四连三排攻下了镇东的检问所,伪警一个班向三排投降。
程业棠在他的指挥所听到这两个消息后,紧张的心里才稍微宽松了一点。
夏天的夜特别短,不觉天已拂晓。紫黑色的烟雾笼罩住南坎镇,密集的枪弹、流片像狂风卷着暴雨在空中呼啸。伪军中心碉堡及南面两座高堡里的敌人,拼死顽抗,与我形成对峙。而日军碉堡的两挺机枪同时喷吐着火舌,掷弹筒和迫击炮弹不时落在我前沿阵地上。我要速战速决,拔掉钉子,敌人则固守待援,拖延时间。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这将会影响整个战斗部署,程业棠立即派通讯员到二营传达命令:“集中火力,迅速解决伪军的中心碉堡。”
营长揭天祥接到命令后,迅速调整了兵力和火力,命令五连一排和四连二排利用敌碉堡,以火力掩护四连一排和五连三排向敌中心碉堡冲击。这两排的战士用方桌和湿棉絮制成“土坦克”,顶着敌人的猛烈枪弹,奋不顾身地冲过开阔地,迫近中心碉堡。主动要求参加突击组的通讯班副班长张诚飞快地架起竹梯,第一个登上碉堡,向射孔里扔进几颗榴弹。
这时碉堡里敌人混乱不堪,特四团乘机开展政治攻势:“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不要为鬼子卖命!”
伪连长见大势已去,率残敌投降。战斗至下午两点时,伪军据点内碉堡被二营全部占领。
程业棠立即派人通知揭天祥迅速撤下所有伤员,补充弹药,稍事休息,准备配合一营对日军碉堡发起总攻。交待完毕,便和参谋长康昌荣离开指挥所向一营阵地走去。
当程业棠经过二营五连的隐蔽地时,看到参加突击组的战士们正蹲在一堵土墙后面,有的在擦枪支,有的在扎伤口,有的在吃着民兵们送上火线的干粮。虽然经过十多个小时紧张的战斗,战士们却没有一点倦意,他们在积极准备迎接总攻的到来。
在一株被炮火烧焦的树下,程团长看到了一个黑高个儿的战士,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干粮,上身的军衣被火烧了几个窟窿,烧伤的皮肤上鼓起了豆大的水泡,看来伤势不轻,他走到跟前问道:“你怎么没有撤下去?”
那个战士立即站起来回答说:“报告团长,一点轻伤没关系,这次我定要抓个活鬼子,为‘清乡’区**仇!为我父母报仇!”
“你叫吴福云,我认识你,你在全团大会上控诉过鬼子的暴行。”程业棠一听话音,认出了这个战士。
连长向程业棠介绍说,吴福云是机枪班的,是连里有名的大力士,破敌人篱笆时,他腰一弯,双手抓起一把竹子,脚一蹬,就将篱笆拔起了身;冲锋时,他第一个接近碉堡,一连三次爬上去放火,挂了花,说什么也不肯下火线。
听了介绍,程业棠从警卫员小张身上解下水壶递给吴福云,赞道:“好样的,争取抓个活鬼子,为你的亲人讨还血债!”
程业棠来到一营的阵地后,发现这里仍处在紧张的战斗状态,日寇的几挺机枪交替扫射,前沿阵地上,尘土飞扬、硝烟弥漫。一营火力稍一暴露,敌人的机枪、掷弹筒立即跟踪过来,若不迅速转移,就有被吃掉的危险。为了拖住日寇,不让他们腾出手来支援伪军,一营采取弧形包围,拉开距离,轮番向敌人碉堡射孔打冷枪,不让日寇有喘息的机会,二营的胜利与他们的密切配合是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