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兰叔派三七去市区集贸市场买肉。摩托在两条大黑狗的簇拥中,轰隆地离了农场。一闪地出来,看见一个肩扛坤包的女子,低着头在门外逡巡。见有人出门,忙乱地把身子背过去,脸向着别处。
那菊三七也未细瞧,只管赶路。只觉那小巧玲珑的身段有些面熟,只想不起是谁来。赶了一程,见身后无人,突地拐个弯,贼快地倒转来了。
睁眼看,脑子里嗡地一响,不由地眉飞色舞。兴奋地叫:“细细姐!原来是你!”那细细慌乱地回头看。猛地又背过脸去。像是矛盾十分,拿不定主意。几日不见,细细整个人瘦了一圈。那脸,十分憔悴。三七讨好地冲她笑。以为细细回心转意了。激动地说:“你怎的不进去呀?兰叔在厨房里。”说着跳下摩托来,去叫兰场主出来迎接。
细细不让,急地说:“菊三七,你若嚷得他知道了,我恼你一生!”
三七进退两难。嘴里“你!”“我!”地只是口吃,急得出汗。不知该怎么办。那细细也不多话,刷地一响,从包里拿出两个大红喜贴来。快走几步,塞到三七手里。掉臂而去。三七云里雾里,情知细细果真要嫁给别人,替兰叔不平。脱口地喊:“兰叔为了你,哭过好几回呢。”一阵急走的细细怔住。飘着花香的晨风迎头地吹来,细细一头短发,飘飘地在风里动荡。见她一身上下,一色的乌黑。乌黑的短袖棉质上衣,黑溜溜的长裤,黑皮鞋。菊三七背后看见,这个女人一只手在脸上握着。她在哭么?
此时,两条大黑狗齐步地绕着细细,把头去她裤腿上亲热。恋恋不舍呢。她嗓子变了,是一副哭腔,丢下一句:“你理他呢!他要哭,管我腿事!”说着也不恋栈,跌脚便向墙角下停的一辆踏板摩托跑。摩托屁股冒了一片白烟,射箭般远去。
那三七二傻一样只顾呆愣愣的,如堕五里云雾。嘴里突地喊声:“细细姐,你回来!”只是,那细细早便没了身影。喊不回来了。
他打开喜贴看,一份是兰叔的,另一份是三七自己的。看婚礼日期,把三七吓一跳,她不是后天便嫁人么?这种大热天里,居然也有人结婚,难道都疯了不成?
把脖子仰天扯去,望见那无垠的天空,那么地蓝,那么地晴朗。斗大的太阳升起来了。一伙鸟儿欢腾地掠过天空。可是蓝天之下,农场却是那么地灰暗。人生这么多烦恼。买金往往遇不着卖金的,有情的人偏偏就不能相守一生。
那三七也不进去,神色懊恼,骑摩托先买肉去。回来,见餐桌上早餐摆好在那里,冒热气。兰叔系着花围裙,提大桶从隔栋猪屋里出来。洗手一起吃早餐,三七趁着他转身盛粥,悄悄把一张喜贴放到桌上。端了碗坐到院里来吃。
三七碗里早便空了。在院坪地上呆了许长时间,才酸腰软腿地进屋。进到屋,去看桌上,那喜贴不见了。满满的一碗粥搁在桌上。兰叔也不知到哪里去了。那三七三下五除二吃完,收拾了碗筷。提起镰刀去地里割薯藤,大把大把地担回来。用快刀剁得细碎。一连忙活了两个小时,身上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