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跌之际,夕辉俨如一道殷艳无比的残血,透过叆叇静谧的云霞渐渐滑落,直至潜入碧绿似翡的湖水之中。刹那间,水光潋滟,恰似一位雪肌玉肤的绝色美人轻轻挥动着纤纤玉指,在清波上撒满了星星点点的金色花瓣那般瑰丽迷人、温馨可爱。
伴随着“咻”的一声,一粒黑色石块倏然急速飞向碧绿湖面,瞬间激荡起一道道晶莹淡雅的涟漪,为这片旖旎风景巧添了一丝动态的美感。
濒临水畔,潇彬站在石砌雕栏前,默默地注视着泛起的涟漪如烟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良久,潇彬转身离去,走向一家金碧辉煌的欧式酒吧。在酒吧入口处,一块经典情韵的深红地毯整齐地铺在脚下,其上方相继布置着两道黑曜石般璀璨迷人的玫瑰玉珠帘。酒吧中央是一处闪烁着斑斓霓虹的菱形舞池,此刻正有一群花男绿女迎着劲爆的摇滚音乐,歇斯底里地扭摆着腰肢,仿佛是在炫耀着他们那朝气蓬勃的青春活力。舞池两侧,难以置信地堆砌着两处金字塔似的高脚玻璃杯,晶莹剔透的杯槽装满了一股浓醇美味的橙色香槟。
到吧台前,潇彬缓缓坐下,随即点了一杯威士忌酒。
于是,服务生先将一只空玻璃杯放在吧台上,然后从酒架取下威士忌,迅速为其斟满酒杯。
“先生,请您慢用!”服务生做出习惯的职业手势。
然而,潇彬端起酒杯,毫不犹豫地将酒一饮而尽。
毋庸置疑,潇彬疯狂的举动使服务生顿时瞠目结舌,目光全都凝聚在空空如也的玻璃杯上。对服务生而言,他简直难以置信自己的双眼,甚至怀疑刚才倒入杯中的透明液体不是酒而是水。当然,他绝非初次遇到可以将酒一饮而尽的宾客,而是对潇彬喝酒没有片刻的端详感到惊讶。
“噢……先生,请问您还需要续杯吗?”服务生缓过神来,自觉地将酒瓶拿着手中。
潇彬以温和的眼神看了一眼服务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头默许。
当玻璃杯再次斟满后,潇彬对酒端详一秒,一仰而尽。
服务生惊愕失色,他难以想象,在这两杯正品的威士忌没有冰块的稀释情况下,潇彬是如何承受得住酒精产生的那股强烈如焚的痛苦。诚然,他更不知潇彬为何喜欢如此自虐,究竟是遭受情变的煎熬,还是职场失意的打击。他突然感到心中一阵困惑,纵然酒精可以暂时麻痹身心,但却永远难以弥除一些痛彻心扉的创伤。一旦醒来,伤痛依然。既然这种刻意逃避是自欺欺人,那么酒吧夜晚里又为何云集着如此多的堕落男女?
“嗬嗬,这位先生不愧是好酒量呀!”这时,一个甜美动听的女性声音在潇彬耳畔悄然响起,初听时仿佛是一串风铃在交错碰撞,再听时则又如潺潺溪流琤瑽不止。
循声而望,只见此人身着一袭紫黑宽阔的魔法长袍,她的双眼与鼻梁深深藏匿在帽檐下的阴影处,露在外面的唯有两片樱桃般璀璨迷人的红唇。她的嘴角优雅地勾成一道弧形,一双纤纤玉手细腻雪白,在胸前轻托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面对如此的古怪装扮,潇彬不禁开始怀疑自身是否置身在一个虚无缥缈的魔法世界,就像英国作家jk罗琳所创作的长篇魔幻小说《哈利波特》那样。假若这一切真是如此,那么潇彬绝对会挥动魔法棒为他施下一个“遗忘万年”的咒语,以此终结纠缠自己多年的情感噩梦。
伴着涨起的酒劲,潇彬仿佛猫头鹰般眯起眼睛,缓缓呼出辛辣的酒精气息,“既然如此,小姐可否赏脸与我彻夜共饮?”
“彻夜共饮?荒谬至极!”女巫入座后,似乎对潇彬的好心邀请并不领情,满脸冷漠,“先生,难不成你希望我与你一起陷入颓废的泥潭吗?”
“这话真是挺有意思的。”潇彬耸耸双肩,凝视着玻璃杯在霓虹辉映下泛出美丽的光泽,漫不经心道,“诚然,在下的确希望如此,敢问女巫小姐芳名?”
“宫木幸子。”女巫矜持地转过脸庞,轻垂玉螓,“初次见面,还请先生多多关照。”
“筱跸峎!”潇彬掏出纸巾,擦擦嘴唇,自我介绍。
“不错,一位鼎鼎大名的私家侦探!”女巫报出潇彬的职业,神情依然冷若冰霜,“难以想象,筱跸峎先生一向善于替他人解决疑难,却终究还是喜欢堕落地生存着。”
“魔法水晶球?坦白而言,社会文明如今都早已经迈入21世纪,你认为还有多少人会相信巫术?以我看来,幸子小姐这一身打扮并非女巫,倒像一位招摇撞骗的女诈骗犯。”潇彬摇晃着浑浑噩噩的头脑,伸手想要去触摸对方手中的水晶球。
然而,宫本幸子迅速反手一档,使得潇彬的手顿时落空。
“筱跸峎,我看您是不相信我的巫术!”
“当然,我可不是唯心主义的尾随者。”潇彬故意违心说道,“而且,我从不会将一切依赖在荒谬可笑的信仰之上。”
“冥冥之中,任何没有信仰的人生都注定是一场悲剧,最终如凋零的枫叶落寞地腐烂为泥。”
“幸子小姐,这句话对我可谓是玄之又玄呀!”
“既然您坚持说没有信仰,那么为何不给我尝试的机会呢?当然,您可以借此机会,当众戳破我的骗人把戏。作为侦探,您不是特别喜欢追求真理,冷酷地将罪犯推向绝望的深渊吗?”
“尝试的机会?”潇彬双手捧着酒杯,侧歪颈部,轻薄地说道,“不过,倘若今晚您允诺与我彻夜痛饮,我真心乐意奉陪!”
“筱跸峎先生,我难以原谅您对我的藐视态度,想必我也只得失望离开。”宫本幸子站起身来,不屑地冷笑。
“果不其然,愚昧的迷信终究难以经受得住文明的质疑。”潇彬嘲笑道。
“是吗?”这时,宫本幸子停止步伐,平静地背对着潇彬,“在神圣的上帝面前,爱情不因地位而有高低,更不会因金钱而有贵贱,唯有的只是彼此之间爱与不爱。彼此可以真心相爱,是因为彼此对爱情之花绽开的期待,何必再去煞费苦心地考验对方的心灵是否坚贞?纵然芸芸众生不知晓这个道理,可我们又何必趋之若鹜?”说到这里,宫本幸子轻蔑地冷哼一声,准备离开。
“你是……小葩?”潇彬倏然醉意全无,触电般从木凳上弹起,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喃喃问道。与此同时,潇彬心头萦绕着一阵强烈的痉挛痛楚,脉管中的血液仿佛因惊愕而瞬间凝固。因为只有潇彬明白,这句话是昔日初恋蓓蕾对自己吐露的肺腑之言。在这个世界上,除蓓蕾外,他难以置信相同的话语居然会从一位陌生人嘴里再次说出。
宫本幸子缓缓取下潇彬的手掌,神气地回答道,“筱跸峎先生,我对你说过我是宫木幸子,而非你的初恋女孩。我知道你难以置信,但是你该不会无法区分我与她的声音吗?”
“……”听此,潇彬缄默片刻,皱起剑眉,诚挚地道歉道,“抱歉,我一时冲动,所以才会将你误以为是她。此外,鄙人为刚才藐视的态度向您道歉,恳请幸子小姐原谅。现在,请告诉我您又是如何得知此言的呢?”
“或许,您对我半信半疑,但我依然要告诉你通过这颗水晶球,我可以得到一切所想要的信息。”说着,她莞尔一笑,补充道,“譬如,我还知道您昨晚做了一个浪漫的美梦。”
“什……什么?”潇彬瞳孔一缩,身躯剧烈地颤抖着,犹如一道凌厉无比的雷电劈在他头上。
莫非这世界上真有超感存在?还是说这一切又是一场噩梦?潇彬没有继续思考,静静地凝望着水晶球。或许,他不愿思考,是因为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场漫长而又无休止的梦中之梦。
“幸子小姐,倘若您不计前嫌,鄙人希望请您喝杯酒以表歉意,可以吗?”潇彬做出请她入座的手势。
“承蒙先生如此道歉诚挚,我岂会再有拒绝之理?不过,假如您想要解开心中的迷惑,我可是会毫不犹豫地收费的。”她露出皓齿,语气也变得颇为温柔,完全没有方才的冰霜雪冷。
“吝啬不是我的性格。”
“好吧!”幸子转身入座,豪放地举起右臂,“服务生,麻烦给我来一杯正宗的鸡尾酒。至于消费金额,请全部记在这位先生的账单上。”说完,她随手指向潇彬。
“没问题。”服务生点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