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道耀眼笔直的光束由地而升,如同一把利剑般刺向正上方浑浑噩噩的苍穹。这道光束的光源位于建筑工地的偏南方,与塔式起重机的基部相距大致20米。根据事先的约定,这道射向苍穹的光束没有左右摇摆,无疑说明排水管道在建筑工地上的出口处并不存在任何可疑的鞋印。
打开窗户,潇彬闭合眼眸,双手潇洒地侧插着口袋,呼吸着迎面而来的清新空气,“蓝珮,假如我推测没错的话,这场游戏中的罪犯正是站在这里的本乡苍汰吧?”
“嗯哼?”摊摊双手,蓝珮尽管不愿意给潇彬一个坚定的回答,但也没有对此置若罔闻。
“有趣!”本乡苍汰嗤鼻一笑,与潇彬在窗前比肩继踵,反向而立,“大侦探,请问您有何确凿的证据呢?”
“那么,你就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潇彬皱紧眉头,从胸前抽出一支香烟,将其点燃后叼在嘴角,“你在我们初次见面之前,身在何处,所做何事?立刻回答,不准思考,不准改口。”
“我去花园超市买了一款崭新的滑板,价格为1399日元。”为证实所言属实,本乡苍汰特意从裤兜里抽出一张商品清单的超市发票,“假如你认为这是我伪造的,我可以陪您去超市一趟,核对一下超市收款机中的记录。”
“一般而言,超市里面的商品周围都包裹着一层透明的塑料薄膜……”潇彬话语未尽,便被本乡苍汰粗鲁地打断,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带有挑衅意味的话语。
“不好意思。刚出超市门,我随手撕掉了那层塑料薄膜,毫不犹豫地扔到了垃圾桶里。至于为何滑轮上没有任何的磨损与污垢,那是因为我是步行回来的,而不是滑滑板。或许,你会问为何我当时没有被雨淋湿,那是因为我步行回来时撑着一把大伞,而且四周又没有斜风略过。或许,你又会问为什么我临走时没有下雨,为什么会随身携带一把雨伞?昨天晚上,我打开手机,刚好在网上看到一则今晚有雨的天气预报。”
“蓝珮,你还挺会揣测鄙人内心所想的嘛!”潇彬睁开双眸,转过身躯,抬臂靠在窗户附近的墙壁上,“甚至连我并不知晓的问题,你都准备好了无懈可击的回答。”说着,潇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以此来表示自己对眼前这位女敌手的称赞与敬重。
“与你这样聪明绝顶的名侦探交手,我不得不做足准备,确保游戏中不出任何的纰漏。”蓝珮正视着潇彬投来的目光,嘴角浮现出一丝纵使刀剑交锋亦不妥协的微笑,“但是,我在游戏中给你藏了一条有且仅有的隐形线索。”
“应该算是两条,才对吧?”潇彬伸出左手,象征性地比划着具体的数字,“第一条,当我问及本乡苍汰有关他是否朝北方夜空看上一眼时,他回答说自己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动静。”
“可是,这一点能说明什么呢?”本乡苍汰明知故问,似乎对潇彬接下来的推理很感兴趣。
“说明你知道窗户北方的天空有任何的动静。说到这里,我不妨给你举个例子,以便你能理解得更透彻一些。”潇彬右手夹着香烟的过滤嘴,猛吸一口,然后从嘴角右侧缓缓吐出,“一位名为威廉的英国侦探去一处废弃的庄园,着手调查一桩谋杀案件。死者文森特生前为一名光棍,虽有远亲,却无近邻。因此,直到他死了将近一个月,他的尸体才被前来拜访他的侄子发现。威廉侦探搜遍现场依旧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垂头丧气,准备离去。然而,就在他走出玄关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玄关处储物架上的报纸日期为上个月,而庭院的草坪上也没有任何这个月的报纸。于是,威廉侦探断定送报员最有可能是谋害文森特的凶手。请问,威廉侦探为何如此断定凶手的依据是什么?”
“因为送报员知道文森特已经遇害身亡,所以他没有必要再为一个死人送报纸,风里雨来地折腾自己。”蓝珮不假思索地做出回答。
“第二条,既然罪犯在作案时可以进入合租公寓,那么他一定有可以打开防盗门的钥匙,而且知道穗花还有一份草稿以及她从不反锁卧室的习惯。蓝珮曾经谈到过公寓防盗门只有四把钥匙,所以罪犯一定在你们四人之中。不巧的是,蓝珮与我在一起,根本没有机会作案。穗花所在化妆室位于一楼客厅的最里面,窗户外面又安装着一道防盗窗,同样也没有机会作案。如此一来,剩下的嫌疑人就只剩下你与甄寇两人,而谁是罪犯则成了一道对错参半的判断题。”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原因让你认为我是这场游戏中唯一的罪犯呢?”与蓝珮互换眼神后,本乡苍汰缓缓从右腕处解下一截黑色丝带,将他的头发扎成一束长马尾。
“这个问题暂且搁置不提,我稍后再给你答案。”潇彬挪动步伐,将手中的烟头掐灭在厕所门口的烟蒂盒中,“本乡君,你知道为什么我让甄寇从下水道去建筑工地吗?以及为什么我让穗花调查河堤吗?”
“因为你想知道这两处周围的情况,而你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又难以同时调查两处。”
“不完全对。”潇彬撇起嘴唇,连连摇头,“福尔摩斯曾说,当排除掉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即使再离奇,也是真相。所以,我派他俩去排除游戏中的不可能,以此确认我心中认为最有可能的犯罪手法。怎么组织语言呢?啊咧……逆向分析吧!假如罪犯想要撕掉穗花草稿的后两页,那么他就必须避开红外摄像头与磁卡门,以非正常的途径潜入四号住宅楼。温泉新区与旧区是在不同时代所建造的,在主排水管道方面自然也不相同。旧区建筑物负二层下面的老式排水管道比新区宽阔,以便在技术不成熟的当时供人维修与城市泄洪。新区的排水设施为分段式金属管,衔接与密封性较好,在附近的道路下面每隔一定距离设置一处检查井。简而言之,罪犯想要通过排水管道进入四号住宅楼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唯一的途径就是从楼顶搭乘电梯进入穗花的卧室。”
“这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呀!”本乡苍汰抬起手臂,挡住额头逐渐渗出的冷汗。
“请你继续讲下去!”蓝珮张开手掌,随即将五根手指向内弯曲,以她那中国式请求方式来表达自身的礼貌。
“那么,罪犯究竟又是怎么到达四号住宅楼楼顶的呢?”潇彬双臂抱在胸前,用视线引导蓝珮与本乡苍汰去观察建筑工地上的塔式起重机,“没错,前方的那架塔式起重机正是罪犯作案时所利用的工具之一。”
“荒谬呀!”本乡苍汰对潇彬的说法提出质疑,“即便将塔式起重机的动臂调整指向四号住宅楼,他们之间仍然存在着一段25米左右的水平距离,罪犯想要办成此事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恐怕未必。”潇彬连连摆手,提出自己独特的见解,“想要越过这段25米左右的距离,所选择的方式只有两种,飞过去或者走过去。当然,无论采取哪种方式,罪犯必然都要借用一件或多件的辅助工具。”
“飞过去?这种想法倒是不难理解。”蓝珮点头赞同,慢条斯理地谈道,“在滑翔翼方面,本乡苍汰与甄寇的确可谓是技术精湛,运用自如。可是,你所指的‘走过去’的辅助工具又是什么呢?锚钩枪吗?不可能吧!我清楚地记得楼顶边缘并没有任何的钩痕呀!”
“一根绳索。一旦绳索被雨水打湿后,往往会在与其所接触的物品上留下水迹,这一点用来解释钢柱上的水迹合情合理。”
“你是指罪犯站在动臂的末端,将绳索以套圈的方式系在楼顶边缘的女墙凸起的部分上,然后像杂技演员那般沿着绳索走过去。”
“错误!”潇彬盯着蓝珮的眼眸,言辞犀利地反驳道,“假设一切真如你所想那样,那么我问你罪犯又是如何从楼顶顺利离开,在塔式起重机上收回绳索的呢?”
“以荡秋千的方式。”本乡苍汰插上一句。
“噢,是吗?”潇彬改变一本正经的腔调,调侃式地反问道,“位于第十层的楼顶距离地面至少27米,而衔接动臂与楼顶边缘的绳索在算上一块女墙的凸起部分周长的情况下,其长度也至少有27米。按照你的说法,罪犯想要以荡秋千的方式离开楼顶,那么他首先就得考虑自己的屁股会不会陷到河道的淤泥里。”
“嘻嘻……”蓝珮低垂脸庞,一双小手优雅地遮住窃喜的笑靥。
“好吧!我的大侦探,你倒是说说你又是怎么考虑的呢?”
“不瞒你说。刚才在调查楼顶时,我偶然发现位于水箱东北角底部的那根实心钢柱上有着一道拇指般粗细的水痕,约占其总周长的二分之一。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答案很简单,绳索的另一端绑在那根实心钢柱上。”
“绳索是不具有意识或被人的意识所操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