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脸色一沉,高声道:“如今天下大变,满洲子弟应该拿出重新入关的勇气来!朝廷没有银子,就没办法编练新军,将来就没办法打赢这一仗!更何况,若是将来真的打不赢了,回到满洲虽然苦了点,可好歹也是一条活路.....”
十月底,当朝廷颁布了暂停旗饷谕后,顿时在京师内掀起了一片狂风骤雨,许许多多在京师靠着旗饷活着的八旗子弟们,在愤怒的情绪下,全部都涌到了宗人府,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说法。
“朝廷停发旗饷,是想让我们这些人去死吗?”
“没了旗饷,我靠什么养活一大家子?”
“皇上被奸臣们给蒙蔽了!”
群情汹汹之下,宗人府衙门却一直紧闭大门,原先主管宗人府的廉亲王允禩,已经被雍正幽禁在府中,而如今的宗令是诚亲王允祉,也就是雍正的三哥。
允祉早年间跟太子亲厚,也算是参与了夺嫡之争,但是他相比允禩却多了几分自知之明,因此在雍正继位之后,便早早选择了服软,可即便如此,雍正依然胤祉发配到遵化的马兰峪为康熙守陵,一直到廉亲王允禩被幽禁之后,才出现了转机,被雍正任命为了宗人府的宗令。
可是刚刚上任不久的诚亲王允祉,一来就面临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局面,成为了给雍正背黑锅的人,心里多少有些不愿意干了,可是让现在的诚亲王允祉去找雍正辞任,怕是会直接触怒雍正,又有些不敢,便只得紧闭大门不见外客。
然而允祉不想见外客,不代表外面的人想放过他,一起在宗人府外鼓噪不休,声称朝廷不公,奸臣当道,若是寻常人喊上这么半句,怕是早就让九门提督的人给逮到牢房里去了,关键是眼下这些起哄闹事的人,都是宗室的黄带子和红带子,轻易带不得。
在那些起哄闹事的人当中,有一人鼓噪了许久,口水都喷出来了,待到其他人群情汹涌之际,此人却开始渐渐缩在了后面,继而便从人群里悄悄脱离出来,随后便顺着一条巷子,来到了一间茶馆,上了二楼,见到一名正在喝茶的公子哥时,连忙走了过去。
“爷,奴才刚刚去看了,好家伙,这宗人府里里外外现在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京城里的老少爷们都在骂呢!奴才也上去骂了好几声,嘿,还真解气!”
“好!爷重重有赏!”
那公子哥正是皇三子弘时,他听了这番话后,顿时大声叫起好来,连同眉目间郁积的戾气都消散了几分,他对于皇帝的不满实在是太久了。
自从雍正继位以来,弘时不仅没有感觉到半分好处,反而对雍正的种种措施都深为不满,从拆解八爷党,到推行新政,这些举措都使得弘时愈发觉得雍正疯了,甚至开始觉得雍正得位不正的越来越真实了。
毕竟跟康熙这种优容臣下的皇帝相比,雍正何止是刻薄寡恩,现在几乎是要将八旗赶尽杀绝!也不知他到底是汉人的皇帝,还是他们八旗的皇帝!
弘时心里愤愤地想着,他甚至都觉得,若是当初继位的是八叔,恐怕局势也不会变得如此糟糕,说不定江南都不会丢.......
“和泰,这段时间你就赶紧带着人,去宗人府门口去闹!爷还就不信了,当年八旗打下来的天下,能让汉人翻过天去?”
那汉子便是和泰,他眼下也没有个正经差事,每日里就跟着弘时他们厮混,当个听差的,混口饭吃倒也不难,因此听了主子爷这话,自然要冲到了最前面,便打定主意带着几个人好好闹一闹,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然而就在和泰刚刚出了茶馆之后,却见到满街上都是来来往往的兵丁,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地跑过来,将围在宗人府门口的宗室们给抓了起来,一旦有人敢于反抗,就用刀鞘砸下去,却是将不少人砸得头破血流,倒在了地上。
眼看着这些宗室就像死狗一样被拖走,这让和泰心里冒着寒气,他可是知道,这人群里面可是有好几位是黄带子,谁敢对他们下这般狠手?
和泰正想着要不要回禀弘时,却见数人骑着马赶过来,其中为首之人正是九门提督隆科多,他的脸上阴沉无比,手里还拿着一卷明黄色的诏书。
一见到隆科多过来,在场众人却是闹得越发厉害,甚至还有人夺过兵丁的刀,与巡城兵丁扭打在一起,一时间场面显得越发地混乱。
隆科多从马上下来,瞧见面前的这一幕却是大吼了一声,待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以后,便慢吞吞摊开手中的黄色诏书,轻轻咳嗽了一声。
“陛下有诏,任何人不得无故在城内作乱,违令者发回盛京安置,钦此。”
大伙敢在宗人府面前闹,可是没人敢在圣旨底下闹,前者只会打板子,可是后者不光滑掉脑袋,还得连累一家人。
等到隆科多的旨意念完之后,他瞅了跪在地上的这些纨绔子弟一眼,冷笑了一声,却是一言不发便离开了。
皇帝的旨意很清楚,不是想闹吗?谁敢闹事,谁就先去满洲开荒去吧!等这些敢于扎刺的都被发配到满洲去,可不就没人敢闹了。
和泰亲眼见了这一幕,正准备回去寻找弘时,却发现弘时不知在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脸上神色变幻莫测,手掌泛着青白的指印。
“罢了,罢了.......”
弘时望着离去的隆科多,脸上露出几分不甘与愤恨的神色,无论他对于雍正多么不满,可是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只是心里的那个决心却是越发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