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急的声音唤醒了卡桑,他猫着腰,贴着女墙,走到箭塔的另一侧,灰岩石板上躺着一个年轻人,他面部浮肿,鼻子塌陷,呼吸好似炉子的风箱在抽动,眼睛肿的只剩下一条线,眸光涣散,全无聚焦。
卡桑心里咯噔了一下,摸了摸伤员的额头,只觉得热的烫手。
“卡桑大爷,弗罗没事吧?今天上午还好好的……”
“卡桑爷爷,弗罗哥哥会死吗?”
“爷爷,有办法救救弗罗吗?”
年轻人都爬了过来,围在受伤同伴的身边,惶恐、关心、期望的眼神让老猎人的心脏发紧。他抽出黑曜石匕首,在弗罗浮肿的脸上划开几个口子,黄水伴着稀薄的血液流了出来,脸部的浮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年轻的守卫们见状,都松了口气,看卡桑的眼神都充满了尊敬和信服。
“让他睡一睡吧。”老猎人若无其事的说道。
佛罗是村长的私生子,像他父亲一样高大强壮,仗着一手好箭术,不顾卡桑的劝阻,站在箭塔上,射杀下面的怪物。结果,地精用甩弓射出的石块打中了他的面门,被同伴们好一阵嘲笑。
卡桑闻了地精甩弓的石块就知道坏事了,那是浸泡了地精粪便的石弹,打到人的身上,会造成伤口溃烂。有经验的猎人调一些草药,涂抹伤口,问题都不大。但弗罗的鼻子被打破了,卡桑及时替他处理了一下,仍然担心他的肺部会被地精粪便污染。
如今,担心变成了事实。
岗哨守卫身上的皮铠用两层老牛皮鞣制,做工精细,质量上乘,被地精的甩弓石块打中也没事。但保护头部的皮盔没有金属护面,佛罗所以遭殃,他的伙伴们再不敢冒头射击,对没有当过封臣士兵的卡桑老头也言听计从。
不过,佛罗如今的伤势需要牧师治疗,他恐怕撑不了太久。
卡桑虽然只是个老民兵,也经历过战斗,见过生死,但弗罗的死对于这座箭塔的守卫们而言,非同小可。天气越来越热,死人的尸体很快就会腐烂变臭,必须尽快扔下去。可就算把佛罗扔进箭塔内部,食人魔也会派熊地精和豺狼人抢出去,当着守卫的面,把他变成一道菜。
箭塔顶部有食物,有酒水,但年轻守卫的意志能坚持多久?卡桑的心里没有底,他只希望领主夫人和菲利普少爷能快点派兵支援。
可是,法赫兰老爷三年前就把护卫队带到开拓领,教堂升起了红烽火,大少爷召集领地剩下的护卫和青壮民兵,前往铜戟城。领主夫人和小少爷究竟能不能支援岗哨营地?卡桑心里更没底。
但愿,铜戟城的神父老爷和骑士大人能来杀死这头蠢笨的食人魔。
老猎人望着坐在营地中央,对着火堆上的烤牛淌口水的巨怪,又不禁想道:
食人魔真的蠢吗?
“呱。”
一只黑羽黄眼的乌鸦,扑扇翅膀,落在箭塔的女墙上,歪着脑袋,看着护卫和伤员。
“走开,告死鸟,这里没有死人!”弗罗的弟弟暴怒,跳起来上前驱赶。
乌鸦展翅高飞,又发出象征死亡的难听呱噪。
不知何时,岗哨营地上空飞来一群乌鸦,它们在营地中心盘旋飞舞,似乎看中了食人魔做的饭菜。
“……好像不是乌鸦。”卡桑单手遮住额头,眯起眼睛,盯着鸦群,喃喃说道:“有点像……林隼?黑色,还成群的林隼?”
就在老猎人辨识乌鸦还是林隼的时候,等候烤牛肉的食人魔突然动了。
巨怪抄起它的大木棍,迈开粗腿向岗哨营地的围栏冲去,完全不顾烤的焦糊的牛肉,那身滑稽肥肉变的板扎结实,青灰皮肤呈现出黄褐色,就像裸露在地面上的岩石。它迈动脚步的频率一般,但步伐跨的极大,其实速度快如奔马,大脚把几只矮小的狗头人踩成了肉泥,转眼就到了围栏下面。
“嘭”的一声巨响,结实的原木围栏四散崩裂,被食人魔撞开了一个大洞。营地里的豺狼人、地精和狗头人就像炸了锅,乱糟糟的一顿乱跑。
逃……逃跑了?
看到食人魔扛着那根夸张的大木根,头一也不会的朝前狂奔,老猎人和年轻的小子们,一样的目瞪口呆。
“昂”“昂”“昂”
嘹亮高亢的叫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此起彼伏宛如战鼓震天,令人热血沸腾。一匹匹大如马匹的巨鸟,拖出滚滚烟尘。它们神骏非凡,有着斧头般的巨喙和尖利似匕首的脚爪,驮着身穿暗红甲胄的战士,毛色黝黑的短尾战犬伴随左右,如离弦之箭,向岗哨营地的两翼包抄。
队伍的中间是一头长着六条腿的怪兽,上面骑着一名全身被铠甲包裹的战士,他手持两把斩首巨剑,和他的铠甲一样,在阳光下反射紫色的光芒。怪兽径直冲破营地的栅栏,朝逃跑的食人魔追去。
“这是……战兽骑士!?”卡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叫道。
战兽骑士的面容被面甲遮挡,钢锥一样的眼神钉在食人魔的背上,仅仅是看了一眼,老猎人都觉得眼睛刺痛。
这时,对面的箭塔吹响了战斗的号角,老猎人站起身,熟练地擎出自己惯用的猎弓,一箭射穿了一只绿皮地精的脖子,他回过头,须发皆张,威风凛凛的对着小子们喝道:
“援军已至,还愣着干什么?射死这些怪物!”
三座岗哨箭塔瞬间箭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