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淮阳深深弯着腰,双手拱起的拳头直直地抵着雪地。没有动。
半空中的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缓。似乎正在令一切都变得失重,似乎正要让人的灵魂都浮到头顶,来看看自己的那具躯壳,到底是在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求我,是因为我来自江湖,又有钱家萧家可以借势。你觉得,到时候以我在江湖上的三朋六友,藏个把人还是轻松的。对不对?”
沈沉轻声问道。
司马淮阳没有起身,声音闷闷的:“不。我求您,是因为您从没有言而无信,从没有害过好人,从没有讲究过什么权宜之计、什么大局平衡!”
“你这个……”沈沉挑挑眉,叹口气,无奈地轻笑起来,“道德的高帽子,可真是给我戴的好。
“好罢。我答应你。毕竟是宁王一支的血脉,若是我能抢在别人之前找到他,一定会保住他的性命,不让他再度以宁王之子的身份出现人前。”
“多谢郡主!”司马淮阳这才直起身子,轻松地笑了笑。
沈沉也跟着他微微地笑了:“所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抛弃背叛了宁王叔,而是跟以前一样,你是在报他的恩。
“而且,在我看来,或者在你自己心里,都会有这份信心:这世上的人,不论是亲朋好友还是血脉骨肉,最对得起他,只怕就是你了。”
沈沉冲着司马淮阳抱了抱拳:“在下佩服。”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如此而已。”司马淮阳点了点头,提起食盒,离开了。
回到牡丹郡主的院子,沈沉若无其事地抱了一大捧梅花给她插瓶,然后掸雪换衣。趁着没人,悄声告诉她:“那个人知道宁王叔大势已去,为了救你和那位不知下落的小世子的命,才倒戈的。”
牡丹郡主愣了许久。
又暖和了一会儿,沈沉告辞:“我还得去趟永泰坊。我师兄从钱家搬出来了,正住在我那里。我得去瞧瞧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这可是大事。那你快去。”牡丹郡主连忙让人出去吩咐备车,又嘱咐沈沉,“雪后的路上不好走。我这里悬着心,你回宫后可记得要让人来说一声。”
沈沉答应了,告辞出来。
前头就是永泰坊,马车却越来越慢,甚而至于停了下来。
“果然路不好走。”又新坐在车里,悄悄地掀了马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看,路上闹闹嚷嚷的,挤成了一团。
沈沉有些不耐烦。
又新看了她一眼,忙问车夫:“前头是怎么了?若是过不去,便寻另一条路吧?”
车夫在车辕上站起来往前看了一时,蹲下禀报:“翻了辆车,横在路中间了,咱们绕开吧。”
沈沉再也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只有几步路了。你们坐车绕过去。我走一走就是。”
“郡主……”又新话还没说,沈沉已经跳下了车。
车夫也是一呆。
“罢了,郡主急得也有道理。今天下雪,想必坊门宫门都关得早。您过去抓紧时间说完了事情,咱们也好早些回去。”
又新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劝不住,只好出声帮她找借口——毕竟这赶车的车夫,乃是宫里的侍卫所充。
沈沉看着她笑一笑,把斗篷上的大兜帽翻上来,扣在头上,盖住了额头。若是不注意,便只能看到她的嘴唇下巴而已。
这个打扮,就更加令人满意了。
又新心中暗赞沈沉聪明,不由得抿嘴一笑。
车夫也跟着一笑点头:“郡主一路小心,小人会尽快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