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见玉急了,刚才分明是有人在推自己,可是她身后只站着紫凝,紫凝是君见雪的贴身侍婢,若是说是她推的自己,那不就是在说君见雪设计陷害君见云么。
君见玉自来胆小怕事,如今当然不敢得罪君见雪和君见月两姐妹,虽然自己被当了刀使,也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为今之计,只能承下这陷害姊妹的罪名。
君见玉委屈地看了君见雪一眼,讪讪道:“三姐,方才我没站稳,这才……这才……”她话还没说完,又看向君见云,“七妹妹,那茶水方才差点泼到你脸上,都怪我!可、可姐姐不是有意的,七妹妹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吧。”
她说得委屈,娇滴滴的模样,惹人怜爱。
“既然五姐都这么说了,那七妹还有什么话好说,便当是一场误会,不再追究,免得伤了姐妹之间的情谊。”
君见玉见君见云不再追究,心下松了口气。
君见月却是见不得君见玉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冷哼一声,上去与君见雪说话。
“阿姐,方才那茶水没烫着你吧,你可是将要出嫁之人,断不能磕着碰着了,不者穿那红妆就不好看了。”
君见云冷漠地瞥了一眼君见雪和君见月。
成亲?
君见雪,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嫁得如意郎君吗?
呵。
“无事。”君见雪淡淡道,“起风了,这里冷,咱们回去吧。”言罢,拉起君见月的手,直接无视君见云和君见玉,径自向前走去。
君见玉看了君见云一眼,也跟着过去了。
君见云和君见雪,孰轻孰重,君见玉心中还是有衡量的。
见自家主子走了,站在君见云身后的紫字开头的丫鬟也跟着过去,经过君见云跟前时,连看都不看君见云一眼,态度极其傲慢。
君见云嘴角冷冷一笑,忽而瞥见潋滟湖的湖岸上走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九皇子翰尘言。
君见云目光一凛,看向君见月,计上心头。
丫鬟紫琼被泼了一盏茶水,疼得难受,走过君见云身边时也没太在意。
君见云不动声色地踩住紫琼的裙角,紫琼趔趄一下,向前扑过去,直扑到前面的紫凝身上,紫凝没站稳身子朝前一倾,双手一扬,将身前的君见月猛地一推。
只听“扑通!”一声响,君见月惊叫一声,娇柔的身体便落进冰冷的湖水里。
如今正是隆冬数九,天寒地冻,君见月本就是高门小姐,千娇万贵,如此一遭,不在床上躺个几日是下不来床的。
“姑娘!”
“六妹!”
见君见月落水,君见雪和君见玉都慌了,尖叫着。
“救命!噗……救……命……”
君见月在水里翻腾着,不顾形象地大声呼救。
彼时,她精致的妆容、精美的发髻被水一浸,全都没了方才的华美,只余狼狈。
“啪!”
君见雪狠狠地扇了紫凝一个巴掌。
“贱婢!还不快去叫人来救姑娘!”
紫凝被打的一个踉跄,急忙稳住身子,连声道:“是、是。”
只是此处乃是湖心亭,走出湖心小筑都要费上一段时间,更别提再去找那些会水的丫鬟、婆子了。
“救命……噗……救……”
君见月在湖面上挣扎了几下,许是太冷,她已然没了力气,渐渐地不再挣扎,缓缓没入水中。
君见雪见大事不妙,忙叫到:
“月娘!来人啊!救命啊!月娘,撑住啊!人马上就来了!”
她歇斯底里地叫着,显然是慌了神。
彼时,一个矫健的身影飞过来,一下子扎入水中,片刻之后,环着君见月游到岸边。
湖心小筑上乱作一团,叫人的叫人,惊叫的惊叫,众人完全乱了神。
如今见有人将君见月就上来,全都围了过去,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到君见云。
君彭从湖畔匆匆赶来,见君见月浑身湿漉漉的,不由心中一动,怒道:“怎么回事!还不快请大夫!”
而后又恭敬道:“多谢周王殿下出手相处。”
众人闻言一惊,方才一片混乱,谁也没注意到救人的男子是谁,如今一见,竟是那高高在上的九皇子翰尘言。
众人齐齐下跪,口中念道:“参见周王殿下。”
“平身。”翰尘言淡然,“府尹大人,令千金情况不太好,还是快请大夫来吧。”
君彭如获大赦,忙起身,道:“是、是。”
紧接着从翰尘言的手上接过君见月。
君见月在君彭怀中瑟瑟发抖,呢喃着:“冷、冷……”
君彭心中大痛,顾不得许多,抱着君见月便往清月小筑赶过去。
翰尘言见方才君见月那般柔弱可怜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怜爱之意,又想起上次君见月一舞惊鸿,不由得对君见月的好感又提升了许多。
君见雪忙走到翰尘言跟前,道:“多谢周王殿下恩典。殿下衣衫尽湿,如今天凉,周王殿下请随小女去往厢房换一身衣裳吧。”
翰尘言点点头,与君见雪一同离开。
君见玉自然是跟着君见雪一起走了。
一时间,这湖心小筑只余君见云一位千金。
自始至终,那些人都留意过君见云。
想起方才君彭一脸紧张的模样,君见云心中就作呕。
君见月,你既想做那高高在上的妃子,那我这个做妹妹的,便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姑娘,如今怎么办?”
司棠有些担忧。
“回拨云苑。”
“大娘子那边,不用过去吗?”
“今日将六姐推下水的人是她的丫鬟,我不过是路过此地而已,母亲不是不讲理之人。”
言罢,君见云拂袖而去。
司棠点点头,觉得自家姑娘说得有理,忙跟了上去。
清月小筑,听到消息的姚秀连忙赶了过来,彼时张大夫已经给君见月把了脉。
“大夫,我女儿怎么样?”
“小姐本就娇贵,如今天凉,落了水,怕是要感染风寒。老夫为小姐开几副药,夫人按时给小姐服下,调养几日便可。”
姚秀听了一阵心痛,送走张大夫,向君彭哭诉道:“夫君,你可要为月娘做主啊,她身子那么弱,这冷天的湖水,她怎么着得住啊。”
君彭也是痛心,这两个女儿一直是他捧在掌心里的明珠,平时连一点冷风都不舍得让她们吹,何时受过这种苦,当即就怒道:
“来人,是谁将小姐推下水的!”
见君彭雷霆大怒,紫琼、紫凝两个一个哆嗦,吓得跪在地上。
“老爷恕罪!老爷恕罪!”
“贱婢!”姚秀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两个巴掌,“推姑娘落水,还想要老爷饶恕你们!若是月娘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紫琼、紫凝二人被打得晕头转向。
紫凝也绷不住了,立马就甩锅给紫琼,哭道:“老爷饶命,大娘子饶命啊,当时是紫琼推的奴婢,不者奴婢哪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言罢,便砰砰砰地磕头:“饶命啊,大娘子!”
紫琼登时慌了,辩解道:“不是我!不是我!”
君见雪见这二人哭天喊地,忙上前,道:“爹,娘,紫琼、紫凝是雪娘的贴身侍婢,脾性女儿最是了解不过,便是给她们天大的胆子,她们也不会做出今日那等忤逆之事。”
君彭气得狠了,问道:“不是她们,还能有谁?!当时我都亲眼看见了,还能有假不成?!”
“爹,雪娘记得当时,七妹也是在后面的。”
姚秀原本还在为君见月的病情伤心,听闻君见雪这么说,哭哭啼啼的神情一愣,立刻起身走到君见雪身边,道:“你说什么?云娘在后边?”
“是。”
姚秀立马又哭了起来,不过三十几的年纪,仍旧是风韵犹存,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老爷,你可一定要为月儿做主啊!我就这两个女儿,都是心头肉,如今出了这种事,可万万不能就这么算了。”
君彭也恼,如今听了君见雪这么说,有些犹豫,看向君见玉。
君见玉见自己的大伯看向自己,忙上前,道:“是,三姐说的不错,当时七妹却是是在众人身后。”
君彭听了勃然大怒:“来人,把云娘给我叫过来!”
君府的正大厅,如今已经聚集了君彭、姚秀等人,连二房的苏氏也来了。
这苏氏上回被君见云呛了一番,加之送去的点心被退回来没了脸,心头正记恨着君见云呢,如今听闻君见云要遭殃,自然要来幸灾乐祸一把。
“老爷、大娘子,七姑娘来了。”丫鬟红函禀报。
“让她进来!”君彭的话里还带着些怒意。
红函领命,传君见云进了正大厅。
君见云今日穿了一件正红的长袍,秀发梳成一个白合髻,纹丝不乱,走进正大厅时身姿款款,体态优美,举止高雅而得体。
姚秀见君见云风光霁月的模样,心里恨得牙痒痒。
君见雪见君见月这般从容,又见她容色比自己好看,心中不由地生了妒忌。
君见云缓缓走到正大厅的中央,不卑不亢地道:“不知父亲唤女儿来,所为何事?”
“孽女!还不跪下!”君彭一拍桌案,怒斥一声。
君见云反问道:“自来下跪有三:错、恩、愧。敢问父亲,女儿为何要跪?”
“你推月娘下水,心思歹毒,还敢问我为什么让你下跪?”对君见云的反问,君彭很是反感。
君见云装作很吃惊的模样,道:“父亲何出此言?云娘何时推六姐下水了?当时大家都在场,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紫凝推的六姐,怎么如今变成云娘推六姐下水了?”
“推月娘下水的是紫凝,可是设计陷害月娘落水的却是七妹妹你!”君见雪站出来,疾言厉色。
“三姐姐何出此言?无凭无据,三姐姐凭什么说六姐落水是我设计陷害的?”君见云也不怕她,争锋相对。
“你还想狡辩?能将你叫过来,自然是有人指认了事情是你做的。”君见雪不依不饶。
君见云挑了挑眉:“哦?敢问三姐,那指认我之人是何人?”
“紫琼!”君见雪唤了一声。
一旁的紫琼忙出来,走到君见云身边,跪下,磕了一个头。道:“三姑娘,奴婢在。”
“你说,当时是怎么回事?”君见雪质问。
“是。”紫琼道,“当时三姑娘与六姑娘因着湖心亭有些冷,便要回去。奴婢领命便跟了上去。哪知路过七姑娘身边时,七姑娘竟从身后推了奴婢一把,奴婢始料未及,冲撞了前头的紫凝,这才不慎将六姑娘推下了水。”说到这里,紫琼顿了顿,又道:
“奴婢自知今日之事奴婢也有责任,奴婢不敢奢求老爷、大娘子宽容处置。然六姑娘待奴婢不薄,奴婢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六姑娘落水,而那始作俑者却逍遥法外!”
言罢,紫琼忽然转头看向君见云,恶狠狠地道:“七姑娘!你好狠地心啊!六姑娘是您嫡亲的姐姐,您竟然这般陷害她!可怜我们六姑娘还想着将淑妃娘娘赏赐之物与七姑娘您共享,谁知七姑娘你……”
君见云心中哂然,嫡亲的姐姐?她这个嫡亲的姐姐,可有把自己当成过嫡亲的妹妹么?
紫琼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六姑娘,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听闻紫琼这么说,姚秀也哭了起来,扶着桌案,掩着面,带着哭腔:“老爷,您可一定要秉公处置啊……月娘还那么小,浸了冷水,若是伤了根本可如何是好啊!”
伤了根本,便是说女子生不出孩子。
婚后无子,乃是犯了七出之条,是为不孝。
不管女子的娘家人势力如何,女子出嫁后无子,在婆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君彭本就有些恼怒,今日翰尘言来府中已经让他有些惶恐,他本就是朝中中立之派,如今还只是个三品府尹,不敢放肆。
可是翰尘言突然到访,让他心烦意乱,如今他的心头肉又出了这种事,怎能不恼,听姚秀这么说,顺势就朝着君见云吼道:
“孽女!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快跪下!”
君见云听闻此言,却猛地抬眸,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君彭,无比冰冷。
这就是生她养她的父亲!
从未给过自己一刻的关怀的父亲!
把自己厌弃到极致的父亲!
枉自己当初为了他的节节攀升不惜嫁给一个自己毫无感情的男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
是自己错了。
这个男人,根本不配自己为他牵挂!
君彭被君见云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凉,随即又有些恼怒。怒斥道:“你瞪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快跪下认错!”
君见云仍旧是冷漠地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府尹大人,却没有一点点下跪的意思。
姚秀见君见云如此倔强,君彭又如此的凌厉,此时自然是她唱红脸的好时机了。
她自来在君见云跟前装作一副慈母的样子,是以君见云才事事都听从她的安排,如今自然也是如此。
姚秀抆了抆泪,温柔道:“云娘,你便跪下,向你父亲低头认个错,今日之事想来也是你莽撞了,你爹不会重责你的。好孩子,听话,啊。”
好一个委曲求全的态度,便是自己的亲生闺女儿落得那副下场,也要在这儿对着君见云说好话,难怪君彭说她温柔大度呢!
君见云对姚秀的话置若罔闻,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君彭,问道:
“父亲也是觉得紫琼说的是真的?”
君彭严厉道:“人证在此,你还想辩驳不成?!”
君见云望着坐在高位上的君彭,忽而咧开嘴,惨然一笑:“呵。”
这笑容像极了当日被诬陷与人通奸的周婷,君彭恍然间觉得此时的君见云与那日的周婷重合了,心不由地一揪。
怎么会想起那个贱人!
那是他一生的耻辱!
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拿出来诟病的耻辱!
君彭愤然:“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如此身份,堂堂顺天府的嫡七女,竟比不上三姐身边的一个婢子。”说到这里,君见云收起了笑容,面若寒霜,“父亲宁愿相信一个侍婢说的话,也不愿意相信你女儿的清白,是吗?”
这句话直击君彭的心底。
他虽然厌弃周婷那个荡妇所出的女儿,可他到底是一位父亲。被自己的女儿这样质问,他觉得脸上一热,一时说不出话。
姚秀见君彭似是动了恻隐之心,自然不能让君见云如愿,立即就道:“云娘,自来都是帮理不帮亲。你虽是顺天府的嫡女,但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是你设计陷害了月娘,你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份去压一个婢子,掩盖自己的犯的错呢?”
君彭不语,眉眼之间显出严厉的神色,看来是同意姚秀所言。
一旁的苏氏见君见云已经处于绝境,今日之事必定会有个说法,要么是皮肉之苦,要么是祠堂思过,无论哪个,只要君见云不好过,苏氏就乐见其成,当即便附和道:
“是啊,云娘,你就乖乖的认个错儿,这件事就过去了,你爹见你态度诚恳,兴许让你少在祠堂那冷冰冰的地方待几日。”
君见云眸光冷漠。
好啊,既然你们都想让我认错,那我可偏偏不顺了你们的意。
君见云敛起情绪,平静道:
“母亲,二婶婶,若今日之事当真是云娘所为,云娘自然无话可说,但是有人蓄意冤枉云娘,云娘可不会去代那人做替罪羊,这若传出去,旁人只当君府的闺女都好欺负呢,日后谁还会将君家的女儿放在眼里。”
她此话便是将君家还未分家的几房的姊妹全都牵扯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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