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疼娘不在,外家长辈溺爱太皇太后宠着,窦章养成现在这么个莫名其妙的性子也是可以理解的,看在他变态也算是情有可原的份上,她便不跟他计较这么多了!
嗯,就这样。
没有找麻烦的日子,封七月还是过得挺不错的,虽然还是从早上忙活到晚上,可吃人家住人家的干点活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且体力活还有助于锻炼身体。
好吧,她也只能这么想了。
岭南的夏天很漫长,除了雷雨之外,还有从海面上你吹来的台风,不过这些都是封七月现在最爱的,吹风下雨了便不会热嘛,然而往往好事之前都会先经历一番磨难的每次清凉之前,都会热的她都想跟窦爷那条叫做阿宝的大胖狗一样吐舌头了。
青竹院除了窦爷这个真主子之外,还有一个假主子,便是那条叫阿宝的胖狗,据说是从京城里头跟来的,是太皇太后送的。
这身份可比她尊贵多了。
现实版的人不如狗。
封七月的活儿除了倒恭桶和打扫屋子之外,便是照顾这条大胖狗了,这便又和徐真勾搭……呸,是撞上了。
大胖狗阿宝年纪不小了,岭南的夏天也是难熬,尤其是这几天热的跟蒸笼似得,人都快要熬不住了,更不要说狗了。
就算是在狗窝周边都放了冰,可还是病了。
徐大神医又成了兽医了,丝毫没有掩饰想一把毒药毒死窦章的念头,不过封七月认为他只会在她面前逞威风,要是到了窦爷面前,估计就以哈巴狗,不,比哈巴狗还哈巴狗。
“宝爷怎么了?”
阿宝这个大名自然只有窦爷能喊了,青竹院上上下下都得尊称一声宝爷,对了,青竹院虽然很大,一圈走下去腿都酸了,不过伺候的人却不多,包括她这个外来的也不过是十个人,五男五女,除了海妈妈和郝妈妈,还有两个婆子,一个负责打扫一个负责浆洗,膳食这类入口的重要岗位,自然是海妈妈和郝妈妈了,她呢?介于重要和不重要之间吧,说起来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其他的小厮暂时还没接触到,也不知道怎么的,很少见到伺候的小厮,便是见到了,那些个小厮都跟见了瘟疫似得,还没等她上前去搞好关系,人家便掉头走了。
她觉得和他们那主子有关系!
不亲近便不亲近呗,她又不是要拉帮结派然后造反。
“不太好。”徐真脸色也不太好,慢悠悠地将神游天外的封七月给拉了回来,“这狗原本岁数便大,最近天气又太热,尽人事吧。”
“会死?”封七月心里咯噔一下,她不会这么倒霉吧?“没有办法吗?扎针吃药或者其他都成,能活多久便多久!”
虽然她没怎么见窦章来看过它,可海妈妈她们可没少说这宝爷的丰功伟绩,窦爷为了它可连皇帝的御书房都给闹过的,这要是死在了她手里……就算是老死的,那死胖子恐怕也会发飙!
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安宁日子的!
徐真恼了,“你当我是神仙吗?别说这只是一条狗了,就算是人,天命到了也只能顺应!这狗养了已经快十年了,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是奇迹了!”
“那我就只好洗干净脖子来等窦爷砍了。”封七月苦哈哈地说道。
徐真哼了一声,“放心,我会将情况说明白,他窦章再不讲理也总不能为了一条本来就要死的狗对你如何!他还没厉害到一手遮天!”
封七月看了看他,“你家主子对我有别的安排?”
不然哪里会说出这么硬气的话来?
不是她瞧不起这小老头,而是没些倚仗的话,他绝不会在她面前大放厥词的。
徐真压低了声音,“想不想去南王府?”
“你们有本事把我从这里捞出去再说吧。”封七月一边摸着宝爷有些稀疏的毛发,估计真的是活不成了,不过活了十年的狗应该算是长寿了吧?一条狗能活十年吗?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老狗吧?
徐真有些急了,这小丫头便不能好糊弄一些吗?“只要你想,我们会想法子。”
“不想。”封七月坚决地拒绝了,“我好不容易才在这里站稳脚跟,不想换地方。”开玩笑,窦章那死胖子是喜怒无常,也时不时的变态,或许现在还在憋着什么整治她的大招,可怎么说也是混熟了的,而且,她身上没有窦章可以利用的东西,可是南王府却不一定了!
“你之前不是威胁……”
“那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封七月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一本正经地说道:“开始以为窦爷想要我的小命就算不要也会把我往死里整,可现在发现是我冤枉他了,他老人家心好的很呢,让我好吃好穿好睡的,我干嘛走?”顿了顿,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最重要的是总兵府窦爷一家独大,我给他干活不必担心被人抓小辫子整治,可南王府不是啊?你们那个南王世子可一直想把南王夫人拉下马的,到时候我去了,是算谁的人?”
“你——”徐真脸色变了。
“别这么看我。”封七月笑呵呵的,“我知道这些有什么好惊讶的,禺城甚至整个岭南谁不知道?我们窦爷可是做梦都盼着你们打起来呢。”
徐真真的气到了,“别忘了你是假的!”
这臭丫头这心思怎么说变就变?!
当初谁哭着喊着威胁着让他们把她捞出去的?
现在夫人发话了,她倒是拿乔了!
还有,南王府的恩怨哪里轮到她一个小丫头来说!
“你们要举报我吗?”封七月还是笑呵呵的,可眼底却是冷冰冰,一副他们要是敢揭穿她,她便拉着他们一起陪葬的态度,满满都是威胁。
徐真一刻也不想再和她待下去了,感情他之前的细心诊治都喂狗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那混世魔王待久了也成了混世魔王!“你不想去我们还能强迫你不成?要不是夫人心善……”
“是是是,南王夫人最心善了。”封七月散去了眼底的冷意,笑呵呵地说着,“徐神医更是慈悲心肠,没有徐神医,我早就去阎王爷哪里报道了。”
南王夫人是不是真的心善她不敢说,不过徐真这些日子对她那是真的好,而且没有掺杂了太多的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得感恩。
“要是将来我真的在总兵府混不下去了,一定会投奔你们。”
“你当南王府是你的避难所啊!”徐真再也不想听她说混话了,“我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好自为之吧!哼!”
小老头甩着衣袖走了。
“别忘了去跟窦爷禀报宝爷的病情啊。”封七月没忘记这事,嚷嚷道。
徐神医气的胡子都快要跳起来了。
这混账!
夫人不要管她算了!
反正弄死也是总兵府的责任,跟南王府沾不上半点关系!
封七月收起了笑意,慢慢地抚着宝爷的头,“宝爷啊,你说这南王夫人怎么突然间又惦记起我来了?”
要不是时不时见到徐真的话,她都快忘了南王府那些人了,还有依然不知所踪的崔九。
崔九……
真的不知所踪吗?
南王夫人忽然间说要把她捞出去,和他有没有关系?
在岭南毫无根基,本身也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怎么能逃得过总兵府和南王府双重搜索?当然了,他必定是有人帮的。
真正的崔家大小姐不是被换了吗?
那现在必定有人在照顾她。
崔家权倾朝野那么久啊,怎么也有点后招的。
封七月觉得她这安宁小日子恐怕过不了多久便要没了,崔九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做她不知道,可现在他跑了,便是说,他不会一辈子甘心当一个罪人的。
薛海说过,他们是皇帝对南王府下手的导火索,是皇帝在岭南郡的战略部署当中的重要棋子。
“你又在盘算什么?”
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封七月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了,这么久了他终于敢来面对她这个破灭了的梦幻初恋了?
这么快就来了,徐真那小老头到底有没有跟他说明白了?
“少爷,您来了。”她转过头,眼睛却红了,一脸的伤心。
封七月觉得在这里再待个几年要是有机会回去,她一定会是一个实力派的出色演员!
窦章一愣。
“徐神医说……说宝爷怕是不行了……”封七月继续装,“少爷,这可怎么办?连徐神医也……”
“闭嘴!”窦章看不下去了,装装装!就只会装!她崔莹什么时候成了戏子了!
封七月闭嘴了。
“汪……”宝爷看到主子,吠了一声,可也是有气无力的。
窦章将视线转了过去,再也不想看那作假的嘴脸了!他养了阿宝这么多年也没她伤心,她不是装得是什么?!“滚一边去!”
“哦。”封七月连忙让开了位子,让他们爷俩好好地聚聚,看这模样也不是很伤心,估计不会迁怒她吧?
窦章蹲在阿宝身边,抬手慢慢地抚着,动作很温柔。
封七月觉得自己还是很危险,什么时候见过他窦爷温柔了?不在乎怎么会这么温柔?她要不要赶紧溜了保命?
“太奶奶把阿宝送给我的时候,它还没我巴掌大……”窦章忽然间开口了,却是在缅怀过去。
封七月心颤了颤,这死胖子搞什么神经?她可不是他的知心小姐姐,不想听他倾诉他对即将逝去爱狗的悲伤。
好在,窦章也没有说下去,看着她一副见了鬼似得嘴脸,他连说话的心情都没了,“给我滚远点!”他一刻也不想再见到她了!
封七月自然是赶紧跑了,她还有很多活儿没干玩呢,现在这风头火势的,可不能让他窦爷给抓到把柄了。
当天晚上,她听到了宝爷走了的消息。
走了,便是死了。
徐真的话自然是真的,可也没这么快吧?再说了之前她走的时候,宝爷看起来还好好的,就算要死也不至于这么快!
窦章那死胖子做了什么?
封七月顿时心惊胆战的。
“七月,怎么了?”海妈妈见她脸都白了,担心地问道,她很喜欢这小姑娘,虽然有点儿来历不明,不过总兵大人能允许她待在少爷身边便说明她没问题,“是怕少爷责怪你吗?不用害怕,少爷就是看起来可怕而已,其实啊……”
又说她主子的好处了。
封七月也只能听,傻了才会去反驳,“海妈妈,少爷真不会怪罪我?”
“那徐神医都说了宝爷是年纪大了。”海妈妈继续说道,“这年纪大了总有这一天的,不管是人还是狗,宝爷也算是享福了,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宝爷从小到大怎么得宠的事情,“……之前宝爷病了,那徐神医又不在禺城,少爷马上就带着宝爷出去找人了,窦安当时不同意来的,可也拗不过少爷,听说后来路上出事了,还在最后没事……”
封七月精神顿时来了,“之前少爷出门真的是去找徐神医给宝爷治病?”不是另有目的?更不是故意去找她茬的?
“是啊。”海妈妈说道。
“我以为少爷是去剿匪的。”封七月继续说道。
海妈妈叹了口气,“哪里是什么剿匪啊?少爷剿什么匪?不过是那些个不长眼的土匪竟然去劫少爷!哼,少爷灭了他们也是他们的福气,好让他们不用在祸害百姓,为他们积点福气,免得将来要下十八层地狱!”
封七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海妈妈之前说了好多的事情,可怎么便没提过这事?
“……为了这事,总兵大人还发了好大的脾气呢……”海妈妈继续说着,心疼她家少爷,总兵大人事先不知道剿匪的事情,等窦章回来之后,便大发脾气,把人给绑去了军营,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这也便是为什么窦章消失了一个多月,回来之后晒的跟黑炭似得。
被弄去军营收拾了,哪里还能不黑不瘦?
好不容易从军营受苦受难回来了,还要受罚,不过不用日晒雨淋出体力的,而是抄经书,据说总兵大人最怕的就是写字,所以就拿这个来罚外甥,好让外甥张长记性。
这窦章到底怕不怕写字不知道,可那本经书抄写来,便是喜欢写字的人也会吃些苦头!
那天她拿不会写字来拒绝他,他那个样子是真的被她不识字给吓到了还是想着不得不自己来写而觉得生无可恋呢?
封七月觉得两样都应该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好像是冤枉他了。
之前他一直认为他出现在小张庄是故意的,是另有目的,不然怎么会闹出后面那么多事情,结果人家还真的是去找大夫治狗的,后来剿匪,也完全是私人恩怨。
至于那些个陷害之类的,海妈妈应该不知道。
这些都是他窦爷临时发挥的?
封七月开始有些不明白这小子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了,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那便是她之所以会落得这般境地,完全是因为她倒霉!
倒霉到家了!
拉高了被子蒙了脸,生无可恋的是她才对!
轰隆隆!
半夜,电闪雷鸣,下雨了,闷热一扫而空,可封七月后半夜还是睡不着,总是做梦,梦见了窦章举着刀子一刀一刀地刺进了宝爷的肚子里,宝爷那雪白的毛发染成了艳红艳红的……
“啊!”
最终,惊醒过来了。
她现在和海妈妈睡一屋,不必五六个人挤在一起,这青竹院大的很,有的是房子,外头还在下着雨,雷声渐渐小了,另一边的木床上,海妈妈还睡的很沉,呼噜声都有外边的雷声大了。
封七月抹了把汗水,也不知道怎么的便做了这么个梦,爬下床喝了口水,看着天色应该还能睡一下,又趴回被窝,继续睡了,这次没有再做梦。
第二天,厨房便得到了指令,从今天开始连续七天,总兵府都吃素,因为窦爷他的爱犬死了,他们要为宝爷服丧。
为一条狗服丧,亏他想的出来。
不过,连窦爷自个儿也这般了,其他人自然便不该说什么了。
封七月倒是不介意,不过就是不知道嗜肉如命的窦爷能不能做到!
白天雨还在下,不过该干的活还是得干,现在她是倒完了恭桶之后才吃饭的,免得被熏的吐出来,可这次她去拿恭桶的时候,竟然见到窦章了。
恭桶放在卧室里的,以前这个时候窦章早就不再了的,今天却在,而且那神情……有些萎靡有点伤心……
真为宝爷伤心了?
封七月想起了昨晚上做的那个梦,有一瞬间冲动想问上一问,可看着他这模样,还是觉得不要做那些个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事情了,便是他真的做了什么,其实也可以理解。
宝爷病了有一段时间了,最近好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熬着对它来说只是痛苦。
窦章要真的做些什么来结束它的痛苦也没什么,她也不会圣母的觉得这是在杀生,别说不是人了,即便是人,真到了那个只剩下痛苦的时候,还不如早走了舒坦。
“少爷,宝爷不会希望您这么伤心的。”
窦章其实并没有看她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压根儿便没注意到她进来,可这么一说,自然便不能不注意了,那抬起来的视线跟冰刀似得。
封七月哆嗦了一下,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伤心一下又不会死,她多什么嘴?
“你很怕我?”窦章问道。
封七月看着他的脸,更后悔了,惨了惨了,这人又犯神经病了,以前不是凶神恶煞便是杀气腾腾的,她早习惯了一点儿也不觉得他真的会弄死他,可现在这神情,她竟然真的有点怕了,“怕!少爷您是主子,做奴才的当然……”
“崔莹。”窦章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你这么会做戏怎么不去戏班子?”
封七月愣愣地答,“啊?”
窦章起身走了过来。
封七月第一次觉得他很高也很大简直就是一座山似得庞然大物啊!“你……你想做什么?!”有病就赶紧去找徐老头儿治!
“呵!”窦章笑了,是那种心情很好的笑,不是冷笑也不是假笑,真的心情很好,“那就继续怕,怕一辈子!”
怕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