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柴进庄子。
前院一阵闹腾,只因庄主人柴大官人刚刚又结识了一位真好汉——刺配沧州牢城营的东京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冲转道来此拜访庄主。
柴进携住林冲的手,直请行到厅前,二人再叙礼。
“这是贱内,娘子,来,见过大官人!”
林冲向柴进介绍自己娘子张氏。
“啊?见过恭人,请恕小可适才怠慢之罪!”
刚才在庄外,柴进就已经注意到林冲身后的女子,模样依稀可以看出有几分清秀,只是其人身着粗布衣裙,连日里风吹雨淋,衣裙颇多污损,且不施粉黛,难掩憔悴面容,柴进只当是林冲的婢女,心下还叹“八十万禁军都教头就是不一样,刺配边州还要带上惯用的婢女”,没想到此女竟然是林冲的娘子,赶紧请罪。
林娘子倒是落落大方,行了个万福,道:“大官人勿要客气。”
林冲也意识自己在庄外忘了介绍自己娘子确实有些不妥,赶紧道:“是小人失礼在先,请大官人责罚。”
柴进到底应付了多了这类场面,很快就想到了办法,道:“林教头勿要客气,我观恭人神色疲累,不如由小可庄内的健妇领恭人先去客房休息?”
“怎敢如此叨扰大官人!”
林冲还欲谦让,被柴进止住。
送走林娘子,二人来到客厅。
林冲再次郑重施礼,道:“微贱林冲,闻大人名传播海宇,谁人不敬!不想今日因得罪犯,流配来此,得识尊颜,宿生万幸!”
柴进道:“小可亦久闻教头大名,不期今日来踏贱地,足称平生渴仰之愿!”
二人又再三谦让,林冲才坐了客席。
两名跟着林冲的押解公人也一并坐下。
两人都是会来事的,在东京城就得了朱贵银钱,又被明确告知会有人“暗中”跟随,因此,两人一路上对林冲夫妇都很客气,枷都未让林冲戴,在官道边酒店,几人听了柴进招纳流亡的消息,林冲提出要来拜庄,二人也未阻拦。
柴进唤庄客叫拿酒来。
不多时,数名庄客托出一盘肉,一盘饼,一壶酒,又一个盘子上叠着一匹布,还有一个盘子托着一斗白米,米上放着十贯钱。
柴进面色不渝,喝道:“村夫不知高下!教头到此,如何恁地轻意!快拿回去,先把果盒酒来,随即杀羊相待,快去整治!”
林冲起身谢道:“大官人,不必多赐,只此十分够了。”
柴进道:“休如此说,难得教头到此,岂可轻慢。”
“大官人,今日庄上来了哪位好汉?”
二人正说话间,一条大汉从后院大步走了过来,林冲扭头去看,只见那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眼射寒星,眉如刷漆,胸脯横阔,语话轩昂。
林冲身为都教头,阅壮士无数,一眼就看出此人身手了得,且在柴进家中出入自如,身份定然不一般,连忙起身,急急躬身实礼道:“林冲谨参。”
那人还礼,道:“林冲?大官人快请引荐。”
柴进指着林冲对那人道:“这位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武师林冲。”
又指着那人对林冲道:“这位乃是清河县好汉武松武二郎。”
武松听到对方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顿时来了兴趣,道:“在下就好比斗,林教头既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定是好手段,可否较量一番?”
柴进一听武松这话就皱眉,自从上次得了徐泽、王伦几人的言语,自己对其后投奔自己的武二郎就格外上心,每日好酒好肉伺候着,要说这人初入江湖,也算性子单纯,不难相处,但唯二点不好,一是好比斗,二是酒后无行。
庄内但凡会点功夫的,无不被其比斗过,而且武松下手全没轻重,以至于如今很多庄客们听到武松提及“比斗”二字,腿就打颤。
柴进其实也想看林、武二人的比斗,顺便称量一下林冲的斤两,但那日史进、洪安比斗和其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给自己留下的心理阴影至今还未消退,若再斗出个什么岔子,可真就是自己找事了。
庄客棒出果盒酒来,柴进担心武松酒后闹事,但此时却是不能再赶他走,心想着武松酒量很好,让他少喝点,应该不会有事。
柴进起身,手执酒杯,道:“二郎勿要心急,林教头远来劳顿,且先吃些酒。”
五人边就着果子喝酒,边聊些江湖见闻。
两个公人自知身份尴尬,只管喝酒陪笑,都不插话。
武松出了清河,一路跌跌撞撞跑到沧州,平日里讲来讲去的,基本都是他在清河打人的事情,自己都烦了,也没啥好讲的。
林冲身为体系中人,原本对江湖琐事就不感兴趣,此时见柴进庄上的“贵客”武松都不怎么发话,更是有心藏拙。
只剩下柴进一个人高谈阔论,讲着讲着,就讲到了同舟社过沧州北行之事,林冲当然知道和自己岳父交往甚密的徐泽,只是以往全没在意,此刻听柴进讲起,才知道那人竟然如此奢遮。
貌似徐泽回京后得了恩赏,自己刺配离京那日,徐泽还陪着张教头送过自己夫妇二人,自己当时并未注意,现在回想,才记起一干公人对徐泽甚是恭敬,林冲心底仿佛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随即接过柴进的话茬,讲了不少自己往日与徐泽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