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又一春,稻青稻黄又一秋,眼一眨,又到了来年秋天。
这天晚上,难得没什么事,快要三岁的两个双胞胎侄儿侄女在保姆的哄抚下也早早地睡了,王惠贞和石大孃照例在斋房里念完经后,石大孃在灯下做针线活,王惠贞则支起画板画石大孃的肖像。
那年康宏走后,她停了好长时间没碰画笔,后来始终放不下那个能让她自由想像自由挥洒的世界,她又重拾画笔。
那白白的纸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世界,而手握画笔的她就是万能的造物主,在那“沙沙沙”的声音里,那个世界里有了天有了地有了山川有了田野,有了飞禽走兽有了各色人等有了她希望有的一切。
一画着画,她就其他什么都忘了,沉浸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觉得心就象一只神奇的鸟儿,不但能上天,还能入地,还能潜水,这是一种周围的其他人难以得到的愉悦的享受,与周围普通人相比,自己能独享这份愉悦,她觉得这是菩萨的恩赐。
从自学画画到现在,画了十年了,王惠贞的静物景物素描已经画得非常出色,动物也能画得栩栩如生,人物肖像画得也很不错了,只是在画人的眼睛时,她还不能准确地把眼神画出来。
她觉得要是能画得从眼神里看出一个人这时的想法那就满意了,她画出的所有画都珍藏在一个木箱里,已经装满了一箱,第二箱都已经装了一小半,那些画除了石大孃,她谁也没拿给看过。
石大孃正在缝制一顶新的斋姑娘戴的首巾,王惠贞还没画完,石大孃已经缝制好了,她走到王惠贞身后,把首巾戴到王惠贞头上,轻声说:“惠贞啊,你也该办场收头酒,正正经经地戴上首巾了,佛祖菩萨有眼睛,乡邻们也有眼睛,现在是收头戴首巾的最好时候,没有人会说三道四的,你听大孃的不会错。”
王惠贞沉默着,没有回答。
石大孃再三劝说,王惠贞犹豫地始终不能决定是不是举行这个收头仪式,她知道,对于其他斋姑娘来说,这仪式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场仪式,就象普通姑娘的结婚仪式一样。
可是,对于她这样一个曾公开带着男人回村,见人就说“这是我男人”的人来说,再办个斋姑娘的收头仪式,在乡亲们面前说得过去吗?在佛祖菩萨面前说得过去吗?
她作不了这个决定,最后,她决定去问问方大哥,她觉得方大哥象她的老师,总能在她迷茫的时刻带给她一盏照亮前路的灯。
方济士仍然象原来一样四处游走,一年时间有大半年游走在云贵川渝四地,王惠贞也不知道是不是能见到他,不过她还是决定去他家一趟。
幸好,她见到了方济士,方济士说他十天前才从重庆回来,王惠贞说了石大孃的建议,说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特意来请教。
方济士上下打量着王惠贞,看得王惠贞不自在起来,她奇怪地问:“方大哥,我的衣着哪里不合适吗?”
“不——不不!”方济士摇头说:“你的衣着很合身,也很适合你的身份,一看就是个大掌柜,这几年很挣了些钱吧?”
王惠贞红了脸:“方大哥取笑我了,说实在的,这几年是挣一些钱,可也不象外人传的那样多。”
方济士:“人们早就在传你有很多钱,是个大富商,不管是不是,反正有很多人是这样看你的。你刚才问我收头的事,要我说,你该办这收头酒,原因有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