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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2章 一道脊梁,一座堤坝(1 / 2)

 “见过英国公。”</p>

去值房的路上,李勣不断颔首,神色温和,恍如邻家慈祥的阿翁。</p>

七十岁了,他可以抛开那些忌讳,大大方方的活着。</p>

官吏们见到他多是面露崇敬之色。</p>

这位是大唐军方硕果仅存的统帅,有他在,从官吏到帝王都会感到安心。有他在,异族想窥探大唐也得掂量一番。</p>

进了值房后,有小吏泡茶来。</p>

“英国公,外面有十余人求见。”</p>

李勣惬意的坐下,“老夫如今就是个司空,不管事,也不想管事。告诉他们,该去何处就去何处。”</p>

小吏应了,随即出去。</p>

一路穿行,到了前院,十余人正在等着。</p>

“英国公说了。”</p>

众人束手而立。</p>

“你等有事只管去寻了各司。”</p>

小吏的眼神中带着不屑之意,他知晓这些人的来意……李勣早已不管具体职事了,但每日依旧有不少人在外面等候,名为请示,实为拍马屁。</p>

权威来自于职事,没有具体职事你放个屁都不带响的。所以大部分官员在没有职事后就如同行尸走肉。但李勣不同,巨大的威望让他能轻易的改变许多人的命运,但他从不利用自己的威望无达成什么目的。</p>

众人散去,唯有一个老人留着。</p>

“你为何不走?”</p>

这等厚颜不走的人隔一阵子就能遇到一个,小吏也不以为奇。</p>

老人脸上皱纹深刻的令人惊悚,他恭谨行礼,“老夫有急事求见英国公。”</p>

小吏说道:“只管去寻了各司。”</p>

李勣说了不管事那真是不管事,就算是在朝会上,若非是大事他也不会发表意见。</p>

老人欲言又止,一脸羞愧。</p>

小吏心中冷笑,“自去。”</p>

小吏走了,老人站在那里发呆。</p>

“赶紧走吧。”</p>

有官员不满的道。</p>

老人出了官衙,就蹲在大门外侧。</p>

秋风渐冷,卷起落叶飘飞,红的、黄的,就像是人生漂浮不定。</p>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里传来了热烈的声音。</p>

“见过国公。”</p>

老人赶紧站起来,整理衣冠,可头发干枯翘起,几次都压不下去。他吐口唾沫在手心里,随即抹抹头发。</p>

李勣出来了。</p>

“国公。”</p>

李勣回身看着老人,“你……”</p>

两个军士上前,警惕的盯住了老人。</p>

老人有些不安,“国公,老夫陈奎,当年在国公麾下为队正……”</p>

老人随即说了自己的履历,李勣颔首,“你在此何事?”</p>

陈奎说道:“说来惭愧,老夫……老夫的邻居一家子欠债跑了……”</p>

所有人瞬间都明白了。</p>

跟在李勣身边的官员说道:“一家跑了,邻居就得缴纳他家所亏欠的赋税。这是律法,岂可来央求英国公?”</p>

“是啊!你既然是老卒,就该知晓律法不可轻饶的道理。”</p>

陈奎羞的脸都红了,“是是,国公,老夫原本也没脸来,可家中三郎要娶妻,如今为那家人缴纳赋税,老夫就去借贷……如今竟然还不上了。老夫无颜……”</p>

李勣看着他,“回去好生过日子。”</p>

“多谢国公。”老人狂喜,旋即脸色涨红,低头不看李勣。</p>

李勣颔首,随即进宫。</p>

君臣议事结束后,李勣心中微动,就把此事当做是闲话说了。</p>

无人有反应。</p>

唯有太子若有所思。</p>

晚些回到东宫,贾平安已经到了。</p>

“舅舅。”不等上课,李弘就说了此事。</p>

“联保啊!此事始于商鞅变法,也是连坐之法,一户有事,邻居倒霉。”</p>

换做是后世绝壁会被人痛斥为懒政,可在这个时代,连坐法却是最顶级的管理手段。</p>

贾平安说道:“四家为邻,五户一保,此法施行多年,地方皆有赖于此。”</p>

这个时代不可能去精细管理,连坐法就有了用武之地。</p>

李弘说道:“此事我觉着不妥。一人有错,连累家人也就罢了,为何连累邻居?”</p>

这娃竟然能想到这个?</p>

贾平安心中微喜,“此事该如何我也无法置喙,你想如何只管去做。”</p>

我在精神上支持你。</p>

“此事谁提的?”</p>

贾平安问道。</p>

“英国公。”</p>

老李这是何意?</p>

……</p>

李勣正在喝茶。</p>

随从正在禀告。</p>

“阿郎,杨家先前放话说不卖大车给小郎君,小郎君今日去看了一眼,杨家人口出不逊……”</p>

李勣神色平静,“敬业如何说的?”</p>

随从说道:“小郎君说回头定然弄个更出色的大车,让杨家自愧不如。”</p>

李勣微笑,“敬业长大了。”</p>

随从心中暗笑,心想小郎君孩子都多大了,阿郎竟然还是这等说小孩子的口气。</p>

随从说道:“阿郎,可要出手?”</p>

李勣摇头,“这等事……不必管。”</p>

他是李勣,怎么可能因为这等口角纷争出手?</p>

随从说道:“小郎君的性子可不好,若是哪日忍不住了,杨家怕是会被拆了。”</p>

李勣摇头。</p>

“你只看到了杨家出言不逊,可想过为何如此?”</p>

随从不解,“难道……”</p>

李勣说道:“老夫在中枢的时日太长了,长的令许多人不安。”</p>

他微微眯眼,那双眸子里依旧温润无波。</p>

……</p>

“皇帝前几年大权独揽,最少的时候仅仅设了三个宰相,其中李义府和许敬宗就是皇帝圈养的狗,一个李勣不怎么管事……”</p>

崔晨说道:“随后各方给皇帝施压,他这才渐渐增加的人数。如今李勣、许敬宗、李义府、刘仁轨、上官仪、窦德玄六个宰相,老夫以为还能再增加一二。”</p>

卢顺载颔首,“许敬宗和李义府是皇帝的狗,刘仁轨执拗,和我等不亲近,上官仪唯皇帝马首是瞻,窦德玄一心执掌户部……我等的人也该动动了。”</p>

“好歹进去一个。”王晟说道:“朝中无人是我等士族如今最大的问题。无人为士族说话,皇帝在一步步削弱我士族,不能再坐视了。”</p>

“此事要紧的是李勣。”卢顺载说道:“你等可曾注意,从刘仁轨开始,皇帝每次想任命宰相都会咨询李勣,这是尊重老臣之意,也是倚重之意。若是李勣阻拦,士族的人如何能进去?”</p>

这是个问题。</p>

“李勣这几年越发的不管事了。”卢顺载笑道。</p>

王晟说道:“可还得小心。”</p>

卢顺载点头,“回头就试试。若是他真不管事,那事情就成了大半。”</p>

王晟笑道:“李敬业去给李勣买大车,惹恼了杨家,杨家放话不卖,李勣竟然坐视孙儿被羞辱,可见确实是不管事了。”</p>

众人微笑。</p>

崔晨说道:“这便是尸位素餐,不过也好。”</p>

……</p>

“陛下后来发现宰相人数太少,就算是商定了政事,可政令却不够通达。看似大权在握了,可实则僵化,所以就增加了宰相人数。”</p>

杨德利如今眼光也不同了,一番话说的贾平安心中暗赞。</p>

“如今是六名宰相,平安,你可能进去?”</p>

杨德利颇为憧憬,“三十为相啊!不行,我得去祈祷一番。”</p>

“姑母……”</p>

贾平安坐在那里木然,王勃问道:“先生,这是祈祷?”</p>

贾平安点头。</p>

当年杨德利一家子死的只剩下了他,若非贾平安的母亲把他接了来,一个孩子怎么活?所以在杨德利的心中,姑母就是神灵。</p>

他的信仰是如此虔诚,连值房里都专门准备了一个牌位,每日三炷香汇报情况。</p>

第二日贾平安刚想开溜,却被皇帝令人召唤上朝。</p>

“许公,是何事?”</p>

许敬宗抚须说道:“听闻不少人建言增加宰相的数目,如此各方平衡,做事也方便。”</p>

这话没错。</p>

把各方代表弄进朝中去,大家对某事是什么意见都在朝中统一了,随后施行就再无阻拦。后世的议会制度也是这个尿性。</p>

但目前的大唐弄这个合适吗?</p>

一旦各方代表进了朝堂,随即就是扯皮。一件事儿原先能半日决断,弄不好就变成了旷日持久。</p>

增加一两人倒是不打紧,但膈应啊!</p>

朝会开始。</p>

“陛下,如今朝中有宰相六人,臣建言再增一到二人,如此诸事可在朝中协调商议,但凡决断,下面施行自然顺遂。”</p>

来了!</p>

宰相之位就像是美人,各方势力都想抢一个。</p>

贾平安是逍遥派……哥才三十岁,没戏,看戏就是了。</p>

他目光转动,竟然看到了李大爷。</p>

这位才是真正的逍遥派,蹲在太史局不动窝,什么高官厚禄与老夫何干?</p>

李淳风微微颔首。</p>

小贾,咱们看戏。</p>

二人相对一视,默契于心。</p>

“陛下,臣附议!”</p>

“臣附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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