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掠过树梢,落在他身侧,光影斑驳。
祝子安一直跪到黄昏,齐冰伶就在一旁陪他。
直到巧儿提醒她留意腹中的孩子,她才听话地上了马车。
数日前,她与祝子安想法相同。可自从知道有孕,一切都变了。她第一次明白母亲带着自己在掖庭时,为何能做到那般隐忍。现在换作是她,自然也能做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马车徐徐驶离南山北水,透过窗子,齐冰伶望见另一辆马车在祝子安身后停下。
车上下来的是昔日康王府的人。然海宫灭亡后,上官近台不承认前朝封号。康王府也不复存在了。那辆马车破旧不堪,再没有往日康王府豪据一方的荣华气派。
王叔跛着脚走上前,跪在祝子安身后,连磕了一串响头劝他回去。额上都出了血。
舒槿娘费了很大劲才拉起他,再一回头,卫阿迎领着小阿苑也来了。她刚出月子不久,身子还很虚弱,却长途跋涉追到此处。云娘跟着一路照看,此时下车,怀里还抱了一个小女娃。
“二爷,你看谁来了?”卫阿迎问。
祝子安听到嫂嫂的声音,慢慢回过头。
卫阿迎自云娘怀里接过孩子,指了指祝子安的方向,朝她耳语了几句。
小女娃很听话地望着祝子安,转了转无邪的眼,忽然唤道:“爹爹!”
清甜的声音听来怯怯的。
“哎。”祝子安一边应着一边哽咽了。
念儿被卫阿迎放下,踮着小脚歪歪扭扭朝祝子安跑去。跑到半路,摔倒了,立刻哇哇哭起来。卫阿迎没有让任何人管。等了片刻,祝子安终于过去抱住了她。
“爹爹!”念儿又叫了一声。祝子安的心都化成水。父女俩抱着哭到一起,谁也不肯松开谁。
卫阿迎总算松了口气,叫舒槿娘和云娘先回车上,又叫王叔去准备返程。而后自己去唤阿苑,才见阿苑已顺着逐浪川跑远了。
“阿苑!”卫阿迎唤了几声不见她人,担心不已。
祝子安将念儿交到卫阿迎手上,一边安慰着卫阿迎一边去寻阿苑。
他沿溪走了许久,终于在临近瀑布的地方找到了她。
“阿苑!”祝子安走过去,阿苑却不理他。
祝子平走后,很长一段日子,她都少言寡语。再也没有先前的活泼了。
祝子安俯下身,见她手上摆弄着一只小石头。黑色的石头上,写着乳白色的一个“金”字。
“这是爹爹给我的礼物。”阿苑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祝子安坐下来,随手在地上一划拉,收入手中的一捧石子里,果然有一个带字的,这回是“杯”字。
又听阿苑对着面前排列整齐的一排石子,依次念道:“金杯琼露尽,月落雁声频。”
祝子安微微一愣,急忙将那些石子抢过来,一一看罢。
阿苑并没有拦他,也没有哭,只是木讷地望着他。
祝子安将那些石子丢下,对着这片空地环视一周,忽然趴在地上,发疯一般翻找着。
过了许久,一首完整的诗已摆在他面前。
与《怀南集》上所写的一模一样。
祝子安震惊地望着这些石子,猛地起身,望向远处。
顺着北水望去,瀑布下,聚集了不少弓背劳作的农夫。他们赤脚蹚水,眼睛机敏地搜寻着,一旦发现目标,便将目标拾起来放到身后的筐里。
祝子安拉着阿苑走上前,一问才知他们寻找的目标正是这些小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