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泼皮汉子见赫雷也是怕。
赫雷人生得高大威猛,又是一脸正气,武功亦是高强,也常“教训”客栈里那些无事生非的客人,所以这泼皮汉子见赫雷如此,却是打心底害怕。
可虽然两股战战,站不安稳,可嘴上却是一点也不示弱。
但凡男人,在女人面前总有些英雄情结,在女人面前,便是再懦弱的男人也会显出一番英雄气概来,所以这泼皮汉子此时虽是心里害怕,可嘴上却不肯讨饶,倒是显出一些勇敢的样子来,只是手心全是汗水,脚又站的不稳,好似一只纸画的老虎,只有了皮,却没有骨。
“几碗黄汤下肚,连眼前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怎么……这双招子放在眼睛上,是用来装饰的吗?”赫雷是个胡人汉子,说罢豪爽浅白,声音又大,仿佛炸雷一般,且他为人专一,最是看不得别人如此,故而此时他脸上表情倒仿佛鬼神一般,让人觉得可怕极了。
“什么……我才没有喝酒!”那汉子股间颤颤,却是磕磕巴巴把话说了出来。这汉子确实没有喝酒,只是这院子里满是酒香飘散,加之此人人品恶劣,便是说了实话又有谁人可信,“这个人,分明是个女子!”
“哦!”赫雷一听倒是挑了挑眉,反问道,“你从哪里看出她是个女子的?”
那泼皮汉子将自己辨识靖榕身份的那一套又说了一遍,可哪知赫雷一听,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没见识的东西,不知道帝京所来的男子都是这般细皮嫩肉吗?你当这世上所有男子都如你一样,手上仿佛粗糙树皮——难道非是所有男人的手都该如此吗?”赫雷说的,倒是半分不假,这汉子虽是偷儿,却久在边城这个城市里晃荡,从未离开过,故而他的脑子里,便是唯有女人才有这柔滑的手。
他听赫雷这样一说,竟是被唬住了。
也是一愣神的功夫,赫雷那沙包大的拳头就直砸到那汉子脸上,顿时,那汉子脸上见红见白,一下子躺在地上,翻着眼白,便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以赫雷功夫,何须与那大汉皆是靖榕男女一事,一个拳头糊过去,便是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可赫雷仍旧在动手之前将靖榕性别之事颠倒了一下,非但解了那汉子心中疑惑,也解了靖榕危难。
靖榕也是不含糊,拿起地上的一碗酒,“咕咚咕咚”倒进了那汉子嘴里,顿时,那汉子醉死过去,明日一早醒来,他便是会将此事当做一个不解的梦,许他还会觉得自己在酒醉之时耍了酒疯,这才弄得自己脸上伤了一块。
“多谢。”靖榕施以江湖礼数,抱拳拱手,对那赫雷道了声谢。
赫雷倒仿佛一副未睡醒的模样,只是打了个哈欠,便是兴致缺缺地离开了这个院落,丝毫未有刚刚那雷厉风行模样——所谓施恩不求报,说的,便是这样的男人了吧。
靖榕心中便对这样的男人有了谢意,而这赫雷形象便是在靖榕心中无比高大了起来。
——这已经是赫雷第二次救了她了,第一次乃是昨日大厅之中,赫雷以一酒壶里将闹事大汉砸晕,丢出客栈,虽只是尽了他保护客栈职责,但也同样解了靖榕的围。
这二次相救,便是让靖榕心下感激。
可她亦是个谢恩不挂在嘴上的人,来日回到帝京,再托人带上百量黄金送与那赫雷,也算是还了一些恩情吧。
便是打定主意,靖榕回到了房间里。
如今倒已经是半夜了,月亮高升,皎洁明亮,无垠无边,这清朗美色却让人怎么也睡不着了。
靖榕盯着那明明灭灭烛火发呆。
——红彤彤的烛火之中,是一只只白胖的蛾子尸体,前赴后继,向着那一点光,将自己最后一点生命都舍去了。
她想着的,并非陆廉贞给予的任务,而是今日所遇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