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恍然,心怀各异,看看肖氏,又看着蒋梅娘,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我……”
肖氏见蒋梅娘抬眸快速看了自己一眼,又低下头,咬唇不语,她拿过衣裳,一眼认出上面的黑色是什么,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俯身,嗓音又温和几分,道,“怎么不说话了?”
微微偏头,见蒋毓茹咬着下唇,双手一下下绞见锦帕,面色灰白,神色不安且紧张。蒋梅娘抿唇轻笑,收回目光,抬起头,嗫喏道,“我,我不小心打翻砚台,弄脏的。”
眼角余光瞥见蒋毓茹顷刻松下来的表情,蒋梅娘心下冷笑,然而,看到肖氏也暗自松了口气,心下诧异。肖氏对她好不过碍于蒋靖和对她的宠爱,却一直将她看作不祥人,无时无刻不想除去她,如此,她怎会怕她?难道因为她死而复活,有所忌惮?
不对。按照春柳所说,肖氏心狠手辣之人,做事不择手段,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她为敌,或是威胁她的人。她恨云氏入骨,而她是云氏‘女儿’,又如何会……
待看到屋内之人齐齐看着自己的眼睛,蒋梅娘心下了然。她怕的不是她,而是蒋靖和。
肖氏听到蒋梅娘如此说,又看到她唯唯诺诺,一副唯恐惹怒她的样子,不禁有些恍惚。这些日子,她时常想起那个道士说的话,她活过来那一幕,噩梦连连,心有余悸,怕会一言成箴,却忘了她的性子。
肖氏笑笑,正欲让她起来,却看到方姨娘摇曳身姿地走过来,拿过衣裳看了看,咂咂嘴,道,“七儿向来小心,更把你母亲送你的东西当成宝贝,今儿怎么这么不小心?看看这衣裳脏成什么样子了,这可是上好的云锦啊。”说罢摇摇头,很是惋惜。
“我不是故意的。”头又低下去几分,声音低小。
肖氏看了眼方姨娘,扶起蒋梅娘,拉着她在椅塌上坐下,慈爱道,“衣裳脏了就脏了,你若喜欢,让锦绣坊的师傅按着这件衣裳重新给你做一件就好了。”转头吩咐夏妈妈,“夏妈妈,你一会儿去一趟锦绣坊。”
“是,奴婢这就去。”忽想起一事,夏妈妈又折回来,道,“三太太,锦绣坊每年年二十八就关门休息,今儿已经二十八了……”
“那这可怎么好?”
蒋梅娘仰起脸,微微笑着道,“母亲不用另外给我做衣裳了,上回春柳帮我整理衣裳,还有两身新衣裳没有穿。”
“是吗?”蒋梅娘点头,肖氏遂对夏妈妈道,“如此,等锦绣坊营业了,你记得让师傅给七儿做两身衣裳。”一面亲昵地搂着梅娘,一脸慈爱,惹得蒋毓茹咬牙切齿。
“是,三太太,奴婢记下了。”夏妈妈答应着,退身站在一侧。
蒋梅娘不喜欢与陌生人肢体接触,现在被肖氏这么搂着,浓郁刺鼻的脂粉味在她鼻子前萦绕不去,难受得紧。然而,看到蒋毓茹双手交握,杏眼圆睁,盛着妒嫉之火,恨不能将她身子烧出一个窟窿。梅娘勾唇灿烂一笑,却是目光森寒,笑容嘲讽。
“娘,她……”蒋毓茹抬手一指。
“怎么了?”肖氏低头看着蒋梅娘,“七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了,天气这么冷,怎么也不把手炉带着?”
“我忘了。”
“春柳,你是怎么照顾七小姐的?七小姐忘了,你难道也不记得?”肖氏厉声斥道,转头道,“芳信,把屋里那只莲花手炉给七小姐送来。”
芳信答应着往里屋去。其他人面面相觑,均是诧异不解,慧姨娘是三太太妹妹,慧姨娘病重,三太太都没舍得拿出莲花手炉,现在竟然舍得把莲花手炉给蒋梅娘用!
“三太太……”
肖氏拿过莲花手炉放进蒋梅娘手里,温和道,“母亲将莲花手炉送给你,往后出门可别再忘了。”
众人惊异,三太太竟然要将莲花手炉送给这个丫头!
“七儿谢谢母亲。”蒋梅娘起身行礼,乖巧柔顺,而后仍低眉垂眼地坐在肖氏身旁。
莲花手炉与她屋内的手炉大同小异,只不过手中的手炉形似莲花,炉身两侧刻着雕刻,像是字,又像是图腾,繁琐无比。
她刚刚明明……现在怎么又……蒋毓茹一瞬不瞬地盯着蒋梅娘,半晌却没看出所以然,莫非自己真的是眼花看看错了?也是,她胆小如鼠,一个眼神都能吓得她浑身发抖,不可能会有那样的眼神。不由咧嘴一笑,眉眼间尽是得意。
蒋毓芬安静吃着点心,眼角余光留意着屋内每一个人,自是将蒋梅娘跟蒋毓茹两人顷刻间的变化看在眼里。嘴角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七妹妹似乎与从前不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