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廖第一次这样开怀放肆地大笑,露出的富有光泽的白牙却阴森得像是吸血鬼的獠牙。“吴,请不要这样搞笑了。看起来耐心的劝说配上你这张道貌岸然的外表还真是让我有片刻的错觉呢。以为你是个什么人呢。”艾廖收敛笑意,坐直身子,“你说的时候自己都犹豫了。你也不信这套说辞。我呢,从不会因为这样的问题而苦恼,你以为我很在意这些愚蠢的人吗?不,我从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在乎世人的眼光会让人变得愚钝的,老兄。”
艾廖补充道:“那些小孩子还不懂善恶,但他们中一些人将来注定要做些比杀人更让人难过的事。那些女孩子,一个个都是用眼睛看人的。你以为她们喜欢我什么?她们就喜欢我的这层皮和装。市侩肤浅。我从不屑正视。我只要达成自己的目标就好了。至于身份揭穿什么的,也得等我死了之后。”
吴盯着艾廖如黑曜石般深沉却阴狠的眼睛,想起了嗜血的狼崽子,心下一抖。艾廖注视着男人的眼睛:“我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了。你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么,你还没死心。”最后五个字,艾廖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男人的全身都颤抖起来。“他多么像我。”艾廖默默想着,看他摘下那双金边眼镜,露出眼睛。其中一只眼呆滞漠然了无生气,一看就是假的。“是啊,你说得对,我还没死心。我就是不信任你罢了。那次,我失去了作为男人的权利,丢了一只眼,丢了我的宝贝女儿,她还那么小。我丢盔卸甲逃到这,我怎么会甘心呢?”他喃喃道。像是在说给艾廖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近几年一直待价而沽,等着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的招揽。但是吴你早被遗忘了。他们看不见你的。你还是和我合作吧。我们都有缺陷,合起来就是一个整体。”艾廖循循善诱,然后推开面前还散着热气,一直没被动过的杯子,朝桌子对面的人伸出了手。
只是短短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男人颤巍巍地把手搭在艾廖的手上面,似是在惧怕很久未接触过的温度。他的表情,像是痛苦,又像是欢愉,更像是如释负重。那天是艾廖最后一次见到那张脸上露出的表情。吴说:“反正我都是个死人了,自然什么都不怕了。”
吴从艾廖的手中要了那个艳俗女人的皮,剥下了自己的皮,穿上了女人的皮。他杀了诊所的第三个人——他的徒弟兼毒品非法倒卖的帮手,剥下了他的皮,给他穿上了自己的皮。
在风*槿城那所小诊所的大火里,死了一个待人亲和的医生,失踪了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伙子。世界上多了一个妖冶的女人。
下午五点钟,清*央湖畔,两棵柳树中间的吊床上。一个女孩躺在上面,长长的睫毛垂下,似乎在做一个华丽奢侈的公主梦。的确,她像童话里的洋娃娃一样精致小巧,微卷的长发垂到湖水上方。风一吹,她的发梢就会如蜻蜓点水般飞快地碰一下湖水,荡起一圈涟漪波纹。
艾廖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抱起了这个小姑娘,像是哥哥般温柔地把女孩额上调皮的发丝别到耳后。“你是谁?”小女孩睁开眼睛,艾廖注意到,她的眼中有着化不开的浓重的忧伤。“又一个喜欢我的美丽的人啊。”她自问自答,似乎透析了一切。“我是艾廖,从前叫艾缪。你跟我走吧。”艾廖诚挚地发出邀请。
“别墅里那个老头儿怎么办?”“他呀,年纪大了却不服老。和女人上床时兴奋过度,心脏衰竭而死。”艾廖轻柔回答,语气好像不小心踩死个蚂蚁般漫不经心。“太好了,把我带走吧。”艾廖听到回答后,笑眯眯地抱紧女孩,似乎得到了什么礼物如获至宝,一步一个脚印离开。
别墅里那个珠光宝气的老头儿是女孩的父亲,而女孩是他第N个女人生下的孽种。在小女孩亲眼目睹老头儿虐杀自己的母亲后,她像猪狗一样被囚禁起来。直到女孩略大些,一天天出落得愈加楚楚动人,便被关进了一个奢华的囚笼,等待着自己像个商品货物一样交换。
几年前艾廖家遭难时,艾廖的母亲把艾廖的乳娘早早地送走避难。这几年艾廖费了千辛万苦,把乳娘的下落找到,可再也见不到那个浅笑嫣然的女人了。他的乳娘就是怀中小女孩的母亲。一分别,就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