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国·官道
黄昏时分,官道旁的树影在暮色里渐渐加重,天枢使团一行车队,却停在路中央。
苏严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到车轮陷在泥泞中。
一名侍从上前,回报道:“公子,可能是这几日连续下了数场暴雨,致使这官道上尽是泥坑。”
苏严皱眉道:“那就赶紧想办法,把这车给拖出去。”
侍卫骑马从前方回来,小心的避开地上的积水,行至苏严的车边,道:“公子,前面大约有十里左右的路,都是这样子,今晚要去到驿站,恐怕是不行了。”
苏严拍了拍马车的窗棱,“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上又没一处干的地方,这一大帮子人,今晚是睡树上吗?”
侍卫又赶紧答道:“公子,转过前面的弯道,有个废弃的祠堂,属下去看过,勉强能对付一夜。”
苏严摆手,“罢了罢了,赶紧把车拖出来,再说其他。”
众人合力,将苏严的马车往泥坑外拖。
好容易将车拖出泥泞,一路颠簸着到了侍卫所说的那座废弃祠堂。苏严从车上下来,看眼荒祠,眉头紧锁。这荒祠只剩个门洞,上方的瓦片间或不全,有几处还在滴滴嗒嗒的漏水。但眼见这天都已经黑了,确实不好再赶路,苏严无奈,只得在此暂歇。
侍从们将马匹、车辆栓好后,先进入荒祠。苏严见仲堃仪进入荒祠后,才不甘心的进入。
两名侍从已经升好火堆,扶着苏严在铺着厚毡的草堆上坐下,苏严一连改换了好几个坐姿,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侍从见他面露不满之色,忙道:“公子,今晚只能暂时这样了。”
安置好一切后,一众人分了些干粮,就着各自的水囊,吃了起来。仲堃仪自己动手,把干草铺在离苏严远些的地方,然后盘膝坐下。
祠外突然传来略微沉重的脚步声,还伴着一个年轻人的说话声。“大哥,你再坚持会,进到祠中我们就能歇歇了。”
荒祠中的众人都朝门口望去,苏严朝自己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走向门口准备查看。
门口外走进两个一身泥泞的人。其中一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似乎右脚有伤。而另一个人正搀扶着他。
扶人的年轻人关切的说道:“大哥,你小心点。”
苏严侍从走上前,神色俱厉开声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两人这才发现祠中还有别人,不禁吓了一跳,呆立当场。过了一小会儿,扶人的人才上前朝侍从行礼,那小哥有些紧张,“这位官爷,我们两兄弟在城西积瑞坊朱老爷家做工,现在是要回家探望生病的父亲。谁知雨后路滑,我大哥摔伤了腿。我们就想在这祠堂里歇息一晚。”
苏严闻听,不悦地哼了一声,傲慢的说道:“既是探病,还是抓紧赶路比较好,免得夜长梦多。”
苏严一发话,侍从便拦在了两人面前。搭话的年轻人还想再说什么,他哥哥却拉住了他,一脸的怯懦。那小哥叹了口气,扶着自己的哥哥就要往外走。
此时,仲堃仪走了过来,看看两人,道:“两位大哥,令尊病情如何?”
小哥道:“听说是染了风寒。”
仲堃仪点头,语带安抚,“季节交替,老人家体弱,染了风寒也是常有的事。既然不是什么急症,这位大哥又摔伤了腿,不如今晚先在此处歇歇脚,明早再赶路罢。”
他说完这话,又转身向苏严,行了个礼,道:“苏师兄,我方才坐的那处还算宽敞,这两位大哥可与我挤一挤。夫子常言‘唯厚德者能受多福’,今日我等给予这兄弟二人方便,也算是善事一件。苏师兄以为如何?”
苏严十分不快,却又找不到恰当的言辞反驳,不由得朝仲堃仪翻了个白眼,转脸朝向火堆烤火。仲堃仪见苏严不再言语,便上去搀扶伤者,带着他们一起到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三人做好后,两兄弟对仲堃仪千恩万谢。
摔伤腿的那人,略带痛苦的声音,连番向仲堃仪道谢:“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仲堃仪掏出干粮分给二人,微笑道:“还没请教两位大哥怎么称呼?”
小哥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干粮,露出右手虎口处有一道约莫两寸的刀疤,他答道:“谢谢官爷,小的们姓庚。这是我大哥,庚寅。我叫庚辰。”说着话,他又怯懦地看了一眼苏严,转向仲堃仪压低声音道:“今日多亏了官爷,我俩才有落脚之处。”
仲堃仪摆摆手,“相遇即是有缘,大家互相照应罢了。”
又过得片刻,祠外传来马蹄声,不多会儿,慕容离进入。
慕容离一看到这荒祠中竟有这许多的人,略显惊讶,他环视众人一眼,“不知天枢的使节在此,多有打扰。”
苏严脸又黑了几分,但只是哼一声,不搭话。
仲堃仪起身,走到慕容离跟前,“慕容乐师怎会到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