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有关左野的情报不断汇集而来。然而能让田春达感到满意的情报却连一条都没有。相关者对左野此人的印象,在胆小怕事和责任心强这一点上完全一致。除此之外,听说他生前既不酗酒,也不赌钱。田春达回想自己第一次见到左野时,也给自己留下了这样的一种印象。“除了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他和安孝山之间就再没有任何联系了。所以两人间的共同点,就只是同在一个科室任职这一点了。”负责调查此事的刑警一脸疲累地报告道。莫非只是单纯的事故?而与安孝山坠楼身亡的事相互重叠,同时也只是出于巧合?——周围开始出现了这样的质疑。然而安眠药的事,依旧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据左野的妻子说,左野生前从不服用安眠药。他做事小心谨慎,据说开车前他就连甜酒都不沾的。”刑警安义说道。但事情却也并非一点儿进展都没有。调查科室人员不在场证明的刑警,确认了所有人在安孝山坠楼时的不在场证明。其结果,当时可能亲眼目睹到安孝山坠楼的人,就只有仲希红一个人。这种事当然算不上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凶手未必就一定是安孝山的手下。然而从安孝山和左野两人间的共同点来看,却又无法忽视她的存在。“仲希红啊——确实让人有些在意。”田春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在安孝山坠楼身亡时,警方也曾对仲希红展开过一定程度的调查。从报告书上看,可以发现那个漂亮的年轻女职员其实也挺辛苦的。四年前,从当地大学毕业后,她就进了现在任职的这家公司,公司把她分到了资材部。最初的不幸发生在一年后,仲希红的母亲去世了。因为自幼便失去了父亲,没有兄弟姐妹的她从此变得孤身一人。她之所以能够挺过这段难关,大致都归功于当时与她在同一部门任职的,一个名叫冯言的同事。不管遇上什么事,冯言都尽力帮她。平日寡言少语的她,在冯言面前也会变得活跃起来,时常会展露笑容。在她二十三岁那年的秋天,也就是去年,两人结婚了。其后的半年时光,可谓她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郝东等人听说,结婚之后,仲希红感觉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神采焕发。然而幸福的时光就只持续了短短的半年。今年五月,冯言死于一场交通事故。在一个雨天里他驾车时没能及时打够方向盘,撞到了电线杆上。这次的打击,让她再也无力重新振作起来。当时她接连两个星期都没来上班。公司给她另外安排了一个职位,也就是现在的采购部材料科职员。“她丈夫的意外死亡,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看过报告,田春达抬头向身旁的郝东问道。“之前也曾确认过,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遗憾的是,当时对尸体并未进行过解剖。”“这事与安孝山、左野之间是否存在有关联?”“这一点我也曾详细调查过,应该说没有关联。”“哎呀呀,啥都查不出来吗?”田春达把双手反剪到脑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还有,后来我们了解到,之前她曾经流产过。”“什么?流产?”伸懒腰的姿势定格在半空之中,田春达出声问道。“对,流产。”郝东重复了一遍,“上个月,仲希红流产过。”“说说吧。”田春达重新坐回椅子上。据郝东调查,上个月月初时,仲希红曾经请过十天的假。再加上周六周日,总计休息了两个星期。从请假条上看,她突然在半夜里感觉到肚子痛,之后就被救护车给送进了医院。“之后就流产了吗?”“是的。”郝东语调平静地说,“主治医师说,那是她亡夫的遗腹子,对她而言可说是生存下去的全部希望。几天时间里,她一直处在躁动状况之中,完全无法施行救治。”“亏她还能挺过来啊。”“听说过了七八天之后,她逐渐变得冷静下来了。”“他们公司的人应该也知道,她怀孕和流产的事吧?”“当然知道。出院之后,公司里让她做的都是些比较轻松的工作。”田春达嗯了一声,努了下嘴唇。“这事与案件之间是否存在关联呢?”“就目前而言,还没有发现相互关联的要素。失去孩子之后,她非常绝望,但这事却与安孝山、左野二人没有关联。”“嗯。”田春达站起身来,两眼望着窗外。仲希红那张满布愁云的脸庞浮现在眼前。丈夫去世,孩子胎死腹中,她的心中究竟藏着多大的悲伤?8左野驾车遭遇事故,已经过去了三天。材料科里笼罩着一股莫名的阴郁气氛。其原因并不仅止于两人的死,不知究竟是什么地方传出的消息,杀人凶手就在科员当中的传闻静静地在公司蔓延了开来。公司里规定,每个员工都必须在胸前佩戴写有科别岗位的徽章。公司里甚至有人一看到购买部材料科的名字,眼神都会随之改变。如此一来,公司里的气氛也变得令人感觉如坐针毡,近来科员们留下来加班的人数也大幅减少。这天刚一到点,沈天便走出了房间。但他离开的原因却与众不同。出门没走几步,沈天就追上了仲希红。看到沈天的脸,仲希红的黑眼珠便开始不停地晃动。“我找到了一处公司里的人不会去的咖啡馆。”沈天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低声说,“我们到那里去接着谈上次说的那事吧。”“我没多少时间……”“只耽搁你一会儿就行。”听沈天说完,仲希红还是轻声回答了句“我不想去”。“你不去,我可要拉着你去了。”说着沈天就上前拉仲希红的胳膊。仲希红怕别人看见了不好,就只好跟他走了。走了大约十分钟左右,两人来到了那家店。这是一家专营咖啡的店,灯光黯淡。店里没有认识的人。仲希红毕竟是个年轻寡妇,而且丈夫才死了四个月左右的时间。被硬逼着赴约,她心里很不高兴,也很怕遇到公司里的人员。沈天掏出香烟叼在嘴上,默默地吸了半支。仲希红则低垂着头,两眼望地。脸颊的线条,鲜明地浮现在昏暗的灯光之中。“我知道这么做有些强人所难。”沈天在烟灰缸里摁熄了第一支烟,之后他再次掏出一支来,说道:“可我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究竟还要让我再等多久?一年吗?还是两年?”听到他的话,仲希红微微偏起了头说:“我是不想来的,可你硬拉着我来。我现在也不想考虑别的什么事情。”“可是,难道你就不能啥都别想和我交往上一段时间吗?”“可是……”“当然了。我会尽可能地避开其他人的。”“……”仲希红不再说话。或许有些对沈天的强硬感到厌烦,她的目光望着斜下方,唇角上却残留着一丝冰冷。离开咖啡馆,沈天说要送送她,她说不用送了,可沈天又厚着脸皮跟在她的身边。自从她调到现在这岗位上起,沈天就彻底迷上了她。她身上带着一种特殊的典雅气质。对以前总和那些浮华女子交往的沈天而言,这种气质是如此的新鲜、迷人。他想哪怕是厚着脸皮软磨硬泡,一定要把她搞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