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坠,纪姐姐你送得不……”
“那坠子对我很重要,我想把它和宇合葬。所以,我想问问卫大哥你有没有见到过。”
“这……”卫良摇摇头,“我确实没见过。”
纪柔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种奇异的神色,她又默默的回到了棺材边,道:“天色也不早了,司空妹妹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单独和宇呆一会儿。”
“不,我不走,我想多陪陪哥。”
“司空妹妹你还是回去吧。”纪柔道。
“不,我一定要留下来。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斗嘴,从没消停过,今天我想静静的陪着他。”说着司空逸的泪水又流下了。
“啪,”纪柔竟一掌打在棺材上吼道,“我说得话你听不明白吗?你别在任性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一直不让我去找宇,宇才会出事的。现在你还不回去休息,你可知道,你不会去休息,卫良也不会回去。攻打天忆帮的计划是卫良跟各位前辈一起订的,他也是计划中重要的一环,入今他为了你而不休息,到时候怎么有精力去完成计划。消灭天忆帮,一直是宇的心愿,你难道就连他最后的心愿也不让他完成!”
纪柔怒了,她居然怒了,一向温柔的她居然怒了,显然卫良有点接受不了。
哭,司空逸又哭了,象个犯错的孩子。举手轻轻擦拭泪水,她转身跑上了楼。
“唉……”一声叹息,卫良看看纪柔也跟着离开了。
烛火闪烁,纪柔撑着头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她的头又再次抬起。手中用力的握着那雕着白鹤的玉佩,她眼中充满了怨毒与杀意。
月,依然清冷。
心,却痛了,紧紧揪着衣襟,司空乾的脸不住的抽搐着。
月,还是那个月亘古未变,始终保持着那独特的冷与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月就成了死亡的代表,传说中的月神也就成了死神——带走人性命的的死神。
暗夜无星,孤月独明。
举头望月,心更痛了,司空乾多么希望眼前的明月真是死神的化身,这样他就有机会用自己的命,来换回司空宇的性命——如果真有机会这是一定的。
可惜,月始终只是月,并不是死神,更不会以命换命。
“蝶兰!”一声悲嚎司空乾猛的一掌拍在树上,树裂了,手也裂了,他颓然跪下了,“蝶兰,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把宇儿照顾好,我真的对不起你。天!我司空乾做人一向无愧于天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悲嚎响彻树林,清泪亦随声滑落,他流泪了,他终于忍不住流泪了,那是心痛的泪,愧疚的泪,悔恨的泪——一个男人的泪,一个父亲的泪。
不远处,枯树旁,邵远昆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泪光在眼角闪烁,他的心也在痛——伤心的事总是会勾起人记忆深处的痛。
一夜无语,司空乾跪在林中再没说半句话,邵远昆一直守在他身旁陪着他,却也没有半句劝慰——他明白:男人的伤只能自己抚慰。而他之所以还在这里只是为了防范未然——不止是天忆帮,还有司空乾他自己。
天又亮了,辰时已经到了;天还没亮,太阳没有出来,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它,天空下还是一片灰蒙蒙的。
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落下。卫良有些疑惑,毕竟在这个季节,雨是不多见的。
“笃、笃、笃。”三声急促有力的敲门声吸引了卫良的注意力。
“谁?”卫良问。
停了半晌门外回答道:“丁征!”
卫良没有开门问道:“有什么事。”
“哼,”又过了半晌门外一声轻哼道,“纪姑娘,让你下去。”
“我就来。”卫良本来想这么说的,可是丁征没给他机会,在他刚开口时,就听见门外丁征离去的脚步声。
“唉!”一声叹息推门下楼,一股浓烈的酒气立马扑面而来。环视四周,卫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酒?这里是灵堂怎么会有酒,昨夜它们还不在这里,是谁把它们搬来的,卫良有些疑惑了。
灵堂内,除去各派巡视的清石与丹尘外,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纪柔就站在众人中间。布满血丝的双眼,哀伤的眼神,让人心碎的容颜。看着纪柔,卫良心里忽然觉得很不舒服。
“卫大哥你来了。”司空逸的双眼通红,还有些肿,想来她昨夜一定哭了整整一夜,否则眼睛不会那么红,那么肿。
“嗯。”卫良点点头。
“纪姑娘你召集大家来有什么事?”邵远昆问。
纪柔苦笑一下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说道:“今天我找各位来是有一件关于我二爷爷鹤冠道长的事,想告诉各位。”
“鹤冠道长,”司空乾的声音有些嘶哑,“是什么事?”
“是……”话音未结,纪柔手中竟多出一柄短刀,一柄薄薄的短刀,直刺卫良后背。
利刀入肉,卫良大惊急提真气,猛然后翻,急退数步,点穴止血,整个人掠贴在了墙壁上。
纪柔似乎早有所料,转身又是一刀刺出,直逼卫良胸膛。
“住手!”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卫良毕竟有恩于青城邵远昆、柳风民又岂能让他受伤害,二人同时高呼,双剑齐出、交叉封锁住了纪柔去路。按刀,缩头,沉腰,纪柔竟从双剑之下滑了过去,反手逆刃去向卫良咽喉。
衣襟破了,卫良却已似云一般掠开了,没受一点伤的掠开了。
短刀再次失手,纪柔依然没有诧异,稳步转身双手齐出封住了邵远昆、柳风民二人的穴道。这下邵、柳二人可真的愣住了,他们实在没有想到纪柔的身手竟会如此矫捷。
“纪……”
剑,出鞘了,一柄身若明月,柄绿似墨的剑,在司空逸看清卫良胸口的一瞬就出鞘了,直直地刺了出去没有丝毫停滞。
抓腕,擒臂,翻爪锁喉,卫良使出的竟然是少林龙爪手。
剑为清风,人自然就是司空逸了,司空逸会出剑杀卫良?司空乾几乎惊呆了。他呆了,纪柔没呆,一见卫良出手锁喉,短刀就削了过去,斜斜地削向卫良手臂。
右手速撤,左手放腕反扣纪柔小臂,卫良显得不慌不忙,只可惜百密一疏,小腹露出,硬生生中了司空逸一脚。手松了,人退了,而纪柔的短刀又再次逼近。
刺、砍、削、劈,连发十七招,招招连贯无隙,招招致命追魂。若是旁人早命丧刀下,见地藏去了,只可惜他不是旁人。卫良退后半步双掌交错翻舞,晃如流水。拍、托、挤、按、推,一式“平覆波涛”就将短刀尽皆错开,杀招化为无形。
清风再起,人影剑影化作鸿雁,疾驰而来。低首侧进马,左肘一击震开纪柔,再转身形,避开剑锋,卫良双掌齐出不住交替,连绵不绝犹如叠云。他这一招竟然就是武当的绵掌。
身受重创,司空逸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逸儿!”司空乾一声惊呼,虽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可父女天性却已使他扑了出去接住司空逸。
清风脱手了,刹那间纪柔的刀也出手了晃如一道闪电,直窜卫良心房。
夺剑,转身,回刺,直取纪柔咽喉,卫良的速度却更加匪夷所思。
短刀,名副其实的确很短——至少没有清风长,也就是说刀在触及卫良胸口前,清风就已经刺穿了纪柔的咽喉。这些纪柔当然很清楚,但是她没有躲,因为她更清楚自己的意图——她的意图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掉眼前这人。
剑,偏了,莫名其妙的偏了,贴着纪柔的脖子擦了过去,没有蹭破一点皮。
刀,进去了,进入了卫良的心房直至末柄。
卫良愣了,眼神中透出不可捉摸的神色。腿软了,他猛得后退数步倒下了,死了。
“卫贤侄!”司空乾瞪大了眼睛惊呼着,说着就要冲过去,却被司空逸拉住了。
“爹……”她一抹嘴角的鲜血道,“你不要冲动,更不要悲伤,他根本就不是卫大哥。”
“什么?”司空乾更吃惊了。
司空逸走了过去,撩开“卫良”胸前破损的衣襟道:“爹,你还记得当日我误伤卫大哥的事吗?当时林钟为他续筋止血后,是用针线缝合的伤口,可这人的胸口并没有缝合的痕迹。所以他不可能是卫大哥,他不是卫大哥可又要冒充卫大哥接近我们,可谓是居心叵测。”说着司空逸在“卫良”脸上摸了摸,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落了,一张熟悉面孔露了出来——林昊!那冒充卫良的竟然是林昊,司空逸和司空乾几乎懵了。就在这时纪柔又再次出手封住了二人的穴道。
“纪柔,你干什么!”从刚才开始就冷眼旁观的丁征突然问。
“没什么,”纪柔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们好,他们已经中毒了,再动的话,性命堪忧。丁征你来帮我把他们扶起来好吗?”
“这……好吧。”丁征想了想点点头走过来扶起司空乾了。可他刚起身,纪柔又将司空逸塞了过来,丁征忙伸出左手扶住。
双手突出,纪柔居然又再次出手,一掌推在丁征的小腹上。丁征立刻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抱着司空父女飘出客栈。
沉腰压马,丁征稳住身形停下了。放下司空父女,调运真气,真气运行竟无丝毫阻塞,难道纪柔刚才的一掌只是为了将他们送出客栈,这是为什么?丁征心中不由一紧,连忙解开司空父女的穴道。
“司空庄主事情有些不对,我们快进客栈。”二人一愣,不及细想也点点头。
方才走出三四步,三道人影就从客栈中飞了出来。三人一惊,忙把他们接住——这三道人影当然就是邵远昆、柳风民以及林昊了。
“怎么他们都被扔出来了,纪姐姐究竟想干什么?”问题是司空逸问的,没有人能回答,可是每个人都已经知道答案了,眼前的一切就是答案。
火,猛烈的火,刹那间吞噬了客栈。客栈本就是木制的,但也不可能烧得那么快,现在的客栈瞬间就被烈火包围,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酒,放在灵堂内一坛坛的酒——那些酒应该就是纪柔搬进灵堂的吧。
身在火中纪柔脸上却挂着笑,淡淡的幸福的微笑。置琴于桌,以指轻弹,纪柔居然唱了起来:“秋风徐起,明月照池,波光粼粼谁视,相思处思忆难断,断肠时把酒问天,醉梦醒处,再举觥爵,怎堪相思缠mian,流水有心欲问花,月若无情月何圆……”
雨,没有停歇,火,越来越大,生命也随之而消逝。然而纪柔的歌声始终萦绕在人们耳边。
泪,随着雨滴落下,已经难以分清什么是雨,什么是泪了,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每一滴水珠都是一份心痛。
“流水有心欲问花,月若无情月何圆……流水有心欲问花,月若无情月何圆……”司空逸反复叨念着,也跟着痛着,忽然她目光落在林昊的尸体上,不禁一个激灵,“他……不是卫大哥,那么卫大哥在哪里,他是什么时候换掉卫大哥的,卫大哥他怎么了?”
司空逸慌了乱了,如同疯了一般失魂落魄地在雨中漫无目的地奔跑。头不停的摇摆,目光不住得变换,她在寻找着,搜索着,寻找、搜索着卫良踪影。
雨,渐渐小了,司空逸的步伐还没有停。不,她停住了,她发现了一个人,一个倒在泥泞中的人。司空逸笑了,显得很兴奋,可这兴奋中又透着几许恐惧。
她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地靠近那人,将他翻开,他果然是卫良,司空逸脸上露出了笑容,可笑容马上就又消失了,因为眼前的卫良已不再是原来的卫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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