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人怎么不忘在家里！”陈名媛装着不高兴道，并从口袋里掏钥匙递给他。他接过钥匙，转身走了。三个女人见许诺走了，都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
司马平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匆匆上了路。车到达阳春市，已近下午四点钟。会议上午就开始了，他找到会务组报到，会务组一位经办人见他这晚来报到，不高兴地说：“会议通知早就发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今天上午才得到来开会的通知，一路急行，不敢耽误，现在才到。”司马平解释道。其实会议通知厂办早就收到了并及时拿给了郝彪。郝彪原打算自己来参加的，因厅里派事故调查组来厂调查，又加周旋说担心司马平背后会向调查组汇报事故真相，便出馊点子让司马平离开厂子。使得郝彪临时改变自己不参加会议的主意，决定让司马平参加。在他再三解释下，会务组才给办理了开会的手续。他走进会场，在最后一排找了个空位子坐了。刚坐下不一会儿，大会就宣布结束。
周旋带着厂办公室主任黄全福，开了一辆厂里最高档的中巴车，十三点不到便来到了长兴市火车站接站。开往长兴市216次列车，准点到站时间是十四点十八分。等了近一个小时，他又听到车晚点，便打电话问车站216次列车什么时候到站，车站说准确时间说不定。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焦急、烦躁起来。他为了平抑这种心情，也不想让自己这种心情被人看出来，影响其他人，向黄全福要了一支烟。他平常抽烟很少，加上老婆张佩玉对他抽烟管得严，身上很少带烟，抽烟多般是伸手牌的烟。黄全福递了一支给他，并给他点了火。黄全福其实心里也有些焦急、烦躁，只是厂长在场，他不好表现出来，只好一支接一支吸烟来打发时间。他见周旋要烟吸，知道他有些等得不耐烦，便说：“厂长要不您回宾馆休息，我在这里等。”
“不用。”
“要不我们在附近找个咖啡吧喝杯咖啡？”黄全福有些讨好道。
“算了吧！还是坐在车上等比较好。现在上面下来的领导或什么检查团，调查组的人都好讲究接待的规格、档次。吃、住、玩、乐，样样都要求高规格，高档次，什么地方都不能马虎、怠慢。这方面你比我有更多的感受和体会啊！这次接站，更不比往常接人。”周旋弹了弹烟灰说道。
黄全福点了点过早秃了顶的脑袋，嗯了一声，感叹地说：“现在上面无论下来什么人，都装作欽差大臣一样，吆三喝六，指手划脚，吃、住、玩、乐都要求高档。现在的接待工作是越来越难搞了。不过今天这样的规格、档次接待，他们应该满意吧。”
周旋吐出一口烟圈说：“满意，现在说为时过早了。满意不满意，要看调查组最后的调查结果是否跟我们的希望一致。达到了我们希望，才算接待好了，他们才算满意了。”
黄全福弹了弹烟灰说：“我搞接待工作这么多年，厂长您亲自来接站的，今天恐怕是头一次吧！厂长亲自接站，亲自陪同调查，又吃、住安排在市里最高档的绿玫宾馆里，论规格、档次在我厂接待史上也是数一数二的。”
“唔，今天是头一次。我们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现如今都是这样的风气呀！”
“现在的社会风气是越来越不好，接待工作也是越来越难搞了啊！”黄全福深有感触道。
……
周旋与黄全福正说着话，这时广播响了，“216次列车马上就要进站，请做好接站准备……”女播音员用夹带长兴话的普通话连续播报道。这时只见驾驶员小王快步走向车来，上车后说216次列车已进站了。说完从车上拿起接客的牌子准备到出口处接人去。周旋与黄全福正听到广播里说216次车马上就要进站，又听小王说车已进站了，两人都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起来。
“厂长您就在车上等着，我和小王去就行了。”黄全福说完，起身钻出了车，向出口处走去。
“也行，等他们出站了，我再过去。”
黄全福与司机小王站在出口处很显眼的位置，小王手里举着牌子。出站人像潮水一般涌出来，黄全福用那双有些老花又有些近视的眼睛看着潮水般的人群，想尽快找到要接的人，可过了半个多小时，出站的人变得稀稀拉拉了，也没有见到要接的客人。就在老黄疑惑、失望，准备打道回车的时候，小王发现最后有三个人不紧不慢地向出口处走来，便用手指着有些兴奋地说：“黄主任您看，可能就是他们。”
黄全福抬起眼睛，顺着小王的手指看去，果然见三个人。凭着多年接待经验，从这三个人派头、穿着看，他断定就是他们，便有些高兴又有些紧张的地说：“就是他们。”说着就向他们迎过去。小王见状，急忙跟着老黄走去。
“几位是厅里来调查的领导吧？我是711冶炼厂办公室的黄全福。”老黄走到三个人面前，脸带笑容地问，接着自我介绍道。
“这是我厂厂办的黄主任。”小王对着来人连忙介绍道。
“哦，我们是来贵厂调查的，我叫秦天贵，负责这次调查工作的……”一位年岁稍大人自我介绍说。说完指着另外两人介绍道。
“欢迎！欢迎！欢迎！”黄全福一面与他们握手，一面满脸堆笑地说着。
周旋在车上远远看见黄全福在与几个人握手，知道调查组已来了，起身下车走过去。黄全福见周旋走了过来，连忙指着周旋对秦天贵等人介绍说：“这是我厂周副厂长，他是特意来迎接各位的。”接着又对周旋介绍说：“这是调查组的秦组长。”
“欢迎！欢迎！欢迎各位领导来厂调查指导工作！”周旋脸带微笑地一面说，一面与他们一一握手。这时小王先回到了车上，提前发动了车子。周旋陪着秦天贵走在前面一面说着话，一面往车边走。黄全福陪着另外两名调查组的人在后面走。很快依次上了车。等大家都坐好了，周旋说了一声开车，小王就开动了车。车沿着繁华的街道，融入滚滚车流之中，向绿玫宾馆驶去……
二十九
会期六天，实际上真正的会议有两天时间就足够了。上午是领导报告，下午分组讨论。第二天到第六天安排到风景点游玩。司马平参加过多次这种会议和学习班、研讨班之类的，深知现如今开会、学习、考察，尤其是领导干部开会、学习、考察多半是假。利用开会、学习、考察机会大吃大喝，游山玩水，主办单位借此敛财是真。这次会议安排到风景点游玩，要求每个与会者必须去。司马平没办法，只好随大家去了。当他想到家里还有许多工作等着要做，玩兴立刻跌落下来。五天的游玩终于结束了。吃过晚上的会餐，领过纪念品，司机胡军说晚上回厂，可以节约白天回厂的时间，路上车辆少，比较安全、快捷。听胡军这么，司马平觉得也有道理，便同意了晚上回厂。
接调查组的车很快开进了绿玫宾馆。调查组一行三人，在周旋和黄全福的陪同下，坐电梯径直上了顶层。顶层是绿玫宾馆最豪华最高档的楼层，除了有多套豪华高档客房外，还配有多种服务设施。整个一层被711冶炼厂常年包租了下来，调查组三人和周旋、黄全福每人住一套豪华高档的房间。晚上宴请调查组的人，陪宴的除了郝彪、周旋、王为民、刘长根、黄全福外，还有厂党委副书记兼厂工会主席朱鸣，共六人。在主多宾少二比一，又酒逢对手的情况下，调查组三人虽然个个都是酒桌上喝酒高手，有着海量；但也架不住以郝彪为首的六人的轮番敬酒。秦天贵见状，想到如果这样喝下去，三个人非喝倒不可，就带着五六分醉意地说：“各位领导，今晚酒喝多了，我不能再喝了，不好意思。”说着用手把面前的酒杯口捂住。
周旋一听，带着几分醉意接话说：“秦组长，你们没有喝到酒，我倒要喝醉。来来来，我再敬您一杯。”说着端起面前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倒扣着说：“我喝干了，秦组长就等您喝了！”
“给满上，满上。”服务员听到大家的声音，连忙给秦天贵的酒杯倒满了酒。秦天贵开头用手挡着不让服务员斟酒，在大家的要求下，没办法，只好让服务员倒满了杯。
“秦组长这是周副厂长敬您的酒，您要喝了。”王为民见秦天贵迟迟不肯喝，就劝道。
“这是敬您的酒，要喝了。”郝彪接着道。
秦天贵见大家都劝，没办法，只好端起酒杯一口喝干了。
“满上，满上。”服务员立即给秦天贵的酒杯倒满了酒。秦天贵没有再用手捂住酒杯不让倒酒，他知道在这种酒桌上是不可能的，再者也不礼貌。
“我不胜酒力，无力陪三位领导尽兴。我来敬三位一杯。我随意，你们干了。”王为民说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其他两位年轻人，虽也喝得差不多了，但是敬酒，不好推辞，只好干了。秦天贵脸带微笑地推迟了一会儿，端起酒杯一口喝干了。
“我来敬三位一杯。”朱鸣端起酒杯说，说着一仰脖子把酒喝干了。端着空杯等着三人喝。两位年轻人推辞一下把酒喝了。秦天贵摇了摇头接着也把酒干了。秦天贵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说：“酒是喝不完的，我们今晚喝得太多了。这样吧，我们三人共同敬各位最后一杯。”
在干了敬酒，酒杯一放到桌上，服务员立刻给每个酒杯倒满了酒。郝彪看看他们三人也喝的差不多了，自己也感到有些头晕，除了王为民喝得少，其他几个人，特别是周旋今晚喝多了，不能再喝下去，便说：“没有让三位领导喝够酒，不好意思，有什么怠慢之处，还请三位领导多多包涵。我厂各项工作中存在不少问题，尤其在安全生产和环保方面存在不少问题，离厅领导的要求还有很大的差距，我们也在努力改进。我想，这次三位领导来既是来调查事故情况的，更是来帮助我们找问题，想办法的。希望三位领导多找问题，也要多包涵。我厂地处山区，穷乡僻壤的，不比省城，没有什么好吃好喝得东西，不成敬意。”
秦天贵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带着有五六分醉意说：“今晚酒喝得太多了。你们也太客气了，搞得这么丰盛，满桌的菜没有办法吃完浪费掉，下次就随便一点。我们这次来贵厂，是奉厅领导的指示来的，主要是调查上次事故情况，工作中希望各位领导给予支持、理解。”
郝彪没等秦天贵把话说完，一脸的酒气接话说：“三位领导来调查，我们非常欢迎，我们一定会全力支持的。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协助的，请不要客气，随时吩咐。”
周旋由于酒喝多了些，满脸通红，喷着一口的酒气，嘴有些不听使唤，可心里清楚，有些口吃道：“上上，上次的事事，事故，其实就几个工人烧烧，烧伤，那有什么死死，死亡的，这这，这都是有些心怀叵测的人无中生有的举，举报……”
王为民见周旋酒喝多了，说话有些言不由心，又有些口吃，怕他说漏了嘴，赶忙截住他的话说：“周副厂长你不用多说，厅领导知道是无中生有的举报，三位领导也知道。这次派三位领导来，一者说明厅领导重视群众的举报；二者也是还我厂一个清白。我们没有隐瞒事故真相，查不查都一样。”王为民说到这里，转过脸对着秦天贵和其他两位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秦天贵弹了弹烟灰，停了一下说：“我们这次来也是例行公务，不管怎么说，走个过场也要走走，不然回去不好交差。其实我们这次来也是还贵厂一个清白，给举报人一个交代……”
郝彪看看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就说：“只要有秦组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说了，一切都尽在不言之中。来，我们大家干了这最后一杯。”说着举起酒杯，大家碰杯后各人都干了杯中的酒。
饭后安排洗桑拿浴。三位客人，加上郝彪、王为民、周旋、刘长根、朱鸣和黄全福每人一间，都有小姐提供服务。大家桑拿浴后唱卡啦OK，吃过夜宵已是凌晨两点多钟才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由郝彪等六人陪着吃过早饭，然后由周旋、黄全福陪同去长兴市和外省市有名的风景点游玩。周旋、黄全福陪同调查组游玩回到绿玫宾馆是第四天下午三点多钟。调查组的人稍事休息了一下，就开始进行正式调查工作。按照调查工作程序，先是听汇报。周旋代表厂里向调查组作了事故情况汇报。接着冶炼车间主任许志强对事故具体情况作了汇报。会上秦天贵象征性地向许志强和其他几位与会的人，简单询问了几个情况就草草结束了这次事故调查工作。秦天贵心里想厅领导派自己来调查，实际也是做做样子给下面职工看的，何必认真，把厅领导和711冶炼厂的领导都得罪。况且这样高规格高档次接待，若是认真调查出事故有死亡的情况来，也对不住他们的招待，更让厅领导不高兴……
调查组的草草调查和草草结论，让郝彪、周旋等人心里一块石头落下了地，十分高兴。
在郝彪等六人的陪同下，秦天贵等三人在宾馆里又住了一夜。晚上依然是高规格的宴请。酒足饭饱之后先是卡拉OK，接着洗桑拿浴。最后每人安排小姐陪夜。
早上都起的很晚，调查组的人员在郝彪等人的陪同下吃过很晚的早饭，稍事休息了一下，安排送调查组的高档豪华中巴车就开到了宾馆。由周旋和黄全福随车送调查组回省城，车上带了不少的礼品，一部分是给调查组几个人的，一部分是给厅里吴厅长和其他几位副厅长的礼品。总之礼品之多，礼品之高档。
厅长吴捷和苏新生等几位副厅长的礼品是周旋一个领导家一个领导家亲自送的。吴捷接到周旋送来的礼品很高兴，当面没有夸他，心里却夸他会办事。其他几位副厅长接到他的礼品更是高兴，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感到他这个人很会办事很能干。说周旋聪明，就聪明在这些方面，他利用一切机会，用公家的东西给上级领导送礼，拉个人的关系，为自己今后提拔升迁铺路、打基础。这种做法具有非常好的效果，是人们为提拔、升官或得到领导照顾等等好处而采用的，一种行之有效的做法。
几天的调查，让调查组的人感受到711冶炼厂的接待非常热情，吃、住、玩、乐都是高规格高档次的。没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就全面了解到了事故的真实情况，最后得出了双方都满意的结论：与711冶炼厂事故上报情况完全一致，事故中无工人死亡情况存在……
调查组一来就被安排在离厂二十多公里外的市高级宾馆里，不与工人接触，不到事故发生现场向工人了解情况，只听领导汇报。这样的调查实际上是个形式，走走过场。不但不能起到了解到事故真相，追究事故责任人的责任，起到警示教育作用；反而会助长弄虚作假的风气，打击群众举报的积极性，助长事故再次的发生。
通过高规格，高档次的接待和隔离调查人等做法，使这次事故调查没有查出事故死人的真实情况，郝彪和周旋认为这是自己决策和做法的正确，是一件与厂与职工都有利的大好事。保住了全厂职工的利益，保住了厂多年安全生产先进单位的荣誉。对于这次事故调查被隐瞒过去，保住了全厂职工的利益，保住了厂多年安全生产先进单位荣誉的事，郝彪和周旋在大会小会上大讲特讲。就在他们大讲特讲的时候，车间又出了一起安全事故，再一次向711冶炼厂敲响了安全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