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五十五
孙天翔走后，宋志杰躺下身来，想到刚才孙天翔的一些话，心里不免又气愤，又担心起来。[燃^文^书库][]他转而想，光气愤，光担心有屁用，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把伤治好出院上班。另外，最要紧的是找党委书记王为民和厂长郝彪谈谈。即使自己的主任职务真被拿掉了，也要给个明确的说法，不能这样被周旋一句话，不通过组织程序，随便口头任命一个人接自己的职务和工作，便不明不白地把自己的主任职务给拿掉了。大学毕业分配到厂里近二十年。从一名普通的技术员，到班长，到车间副主任，再到车间主任，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干出来的。奋斗了这么多年，总算奋斗到了一名小主任职务，也总算是对自己这多年来吃苦受累和努力奋斗的回报。不曾想到好不容易当上的主任，就要被周旋莫名奇妙地拿掉了，就要被孙天翔接替了。一定不能让周旋和孙天翔的阴谋得呈……想到这些，他再也在病床上躺不住了，没等点滴打完，别开医生、护士，自己拔掉针头，偷偷地离开了医院。他离开医院要干什么？离开医院要去哪里？我不说，十分大家也能猜到八分。他离开医院要去厂部办公大楼，要去找书记、厂长。走出医院的他，顾不得伤没有好和脑袋、手臂和大腿上缠着绷带，一瘸一拐地像个刚从战场下来的伤兵一样的情形。从厂职工医院到厂部办公大楼，要上下一个不陡的长坡，再拐几个弯。骑自行车三四分钟的车程。这段不长的路，他差不多用了四十分钟才走完。他来到厂部办公大楼，站在电梯门口正犹豫是先上党委书记王为民办公室，还是先上厂长郝彪办公室。这时王为民正从外面开会回办公室，也往电梯口走来。
王为民第一眼从宋志杰背影没有看出是宋志杰。他对脑袋、手臂和大腿上缠着绷带，这样的人来办公楼，先是感到诧异，继而感到有点反感。当看清是宋志杰，便道：“老宋是你呀！我正要抽时间去看你，伤好些吗？”
“啊，是王书记，伤好一些。我有事正要向您汇报呢。”宋志杰听到有人叫他，回过头来见是王为民，便道。
“我本来想抽空上医院看看你的，没想这几天为迎查整改的事又是开会又是检查的，忙得抽不出身来。你这是——从医院里出来？”
“王书记，您工作这么忙，不用看我，我伤没什么大碍。我是刚从医院偷出来的。”
宋志杰与王为民正说着话，电梯门开了，两人便上了电梯……
宋志杰随着王为民很快来到了办公室。
宋志杰没等王为民叫坐，一屁股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长沙发上。
“有什么要紧的事你说吧？”王为民坐在办公桌前沙发转椅上问道。
“王书记，刚不久孙天翔到医院特意告诉我，说周副厂长昨天下午到室里对全室职工宣布：我的职务与工作由他接替，同时任命他为产品质量检测室主任。我想问问王书记，这个任命是厂党政班子决定的？还是他姓周的一个人决定的？”宋志杰正等着王为民坐好就说，没想王为民先开口叫他说。他没有过多地想，开口便道。
王为民没想到宋志杰问他这样棘手的问题，心里愣了一下，想若要回答是，显然是说谎，对不住宋志杰。若回答不是，又怕宋志杰对周旋更有意见，更生气，也增加了领导之间的矛盾。他想了一下，说：
“你是我厂多年的老中层领导，更应该清楚领导干部任免程序。厂里对领导干部的任免，一般会事先找本人谈话的。再者，领导干部的任免要组织上集体决定，要根据是厂党委任命，还是厂部任命，以厂党政发的领导干部任免红头文件为准。任何口头上的任命只能是临时性的。周副厂长宣布孙天翔接替你的职务与工作，同时任命孙天翔为产品质量检测室主任，我想是根据你暂时不能工作，而最近室里工作又很忙，一时又不能没有主任等情况而临时性口头任命的。等你伤好上班，这个主任职务自然物归原主你了。”
王为民话中既没有说是党政班子决定的，也没有说不是党政班子决定的。并把周旋的宣布、任命说是临时性的口头任命。采取这种模糊的回答，既别开了直接回答可能带来的不好后果；又使宋志杰听了心里舒服、宽慰一些。宋志杰听了他这一席话，先前气愤的心情，瞬间平静了许多；先前担心的心情，瞬间放下了许多。
宋志杰接话说：“厂里领导干部任免程序我清楚，可是有些厂领导喜欢不按程序办事，为了打击异己，提拔自己的人，个人随便决定领导干部的任免。”
“好了，这样的话就别说了。”王为民知道宋志杰在说周旋，没让他把话说下去，连忙制止道。
“王书记，不是我要说，实在是周做得太过分了一点。我不知我怎么成了他眼中钉，肉中刺，总想整我，总想降、撤我的职。上次把我从污水处理车间调到产品质量检测室是他，使我的职务比原单位降了半级。这次任命孙天翔接替我的职务与工作又是他……我宋志杰是为国家干工作，是国有企业的职工，不是为他姓周的打工，不是他姓周的佣人，随便驱使，随便支配，随便降、换职务的……”宋志杰在王为民制止下，想了一下，觉得今天是个机会，有些话必须要当着书记的面说；尽管他不让自己说下去，还是说了。
“老宋不是我批评你，你是我厂的老同志，老中层干部，应该有一定的思想觉悟。岗位调动，职务升降，利益得失等都是很正常的事，你也应该经受得起。你从污水处理车间调到产品质量检测室当主任是厂领导班子研究决定的，不是周个人定的。这次周口头任命孙天翔接替你的职务和工作，也许周与郝商量决定的……不清楚的事不要随便乱说，就是清楚的事也不要随便乱说。这种话很不利于团结。周是你的主管领导，他与你是上下级关系。你今后工作还要依靠他的支持，如果你与他矛盾闹大了，关系搞僵了，对革命工作不利，对你个人也不利嘛！”王为民带着批平与关心的语气道。
宋志杰受到王为民的批评，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转而想王说的话不是没道理，也有关心自己的意思。再者今后自己要保持这个职务，或要晋升还要依靠他，不能剥他的面子。想到这里，说：“王书记，您批评的对。我这个人是个直肠子，心里藏不住一点事的，心里有什么就忍不住要说。对我的职务和工作这样处理，我开始是有点想不通。”
王为民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放回茶杯，说：“老宋，你其他方面都好，就是有时管不住自己嘴的毛病不好。今后要在克服这毛病上下力气，要与上下级搞好关系……这次对你的职务、工作的停止，叫孙天翔接替，是基于你受伤住院暂时不能工作的原因……对你的职务、工作的停止，我想只是暂时的。”
王为民把宋志杰的毛病、缺点指出来，宋志杰听了，没有觉得不舒服，反倒觉得说得很对，便说：
“王书记您说得很对，我今后一定要下力气改掉这些坏毛病，搞好上下级关系……王书记，今后我的工作和职务的安排，还要靠您多多关照，多多提携。”
“只要我能办得到的，这是自然的……你就安心在医院里养伤。”王为民正说着话，桌上的电话响了。“喂，哪一位？知道了，我马上就去。”王为民停住了说话，拿起话筒不紧不慢地问道。说完放下话筒：“老宋，我马要开会。”
宋志杰没等王为民说完，立刻站起身来，说：“王书记打搅您了！”说毕转身走了出去。他走出王为民的办公室，心情比来时愉悦多了，感到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也比来时明媚、温暖多了。快到电梯口的时候，他脑海中突然想着要不要找郝彪说这件事，脚步自然放慢了下来。他马上又想到找郝彪说这件事，可以让郝彪知道自己对这种做法有看法有意见，可以在郝彪面前诉诉自己的苦，表明自己的看法。但郝彪见到自己这样一身穿着，这个模样，又是为自己的职务和工作来找他。根据他的脾气、性格和对自己的态度，十有**要遭他一顿狠批。如果郝彪把自己找他的事与王为民说，那王为民会有什么想法，对自己会有什么看法……不找他不会挨他批，不会让王为民有对自己不好的想法和看法；但自己职务和工作被周旋无辜地拿掉了。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件事，还是不但知道，而且是他同意这样做的……总之，心里这个憋屈难于消。他正在犹豫不决之时，下行的电梯门突然打开了，他迟疑了一下，便跨进了电梯。电梯很快将他送到了一楼。他走出电梯，怕见到人，赶忙走出了办公大楼，向厂职工医院走去……
宋志杰走时未跟医生、护士打一声招呼，也未跟老婆姚丽萍说一声。护士拿着一瓶注射液进病房来准备给他打点滴，见床上没人，便把药瓶挂在挂钩上走了。过了半个多小时，护士又来到病房，仍未见他，便报告了主治医生。主治医生不敢大意，又立即报告了科主任，科主任又立即报告了院长冷肃。冷肃打电话到产品质量检测室问宋志杰在不在室里，产品质量检测室回答说他未来室里。坏就坏在他未把手机带在身上。他失踪的消息就像风一样，不一会儿从医院传遍了全厂。
姚丽萍忙完了家务，送饭来到医院很晚。她走进病房，未看见老公宋志杰，刚开始以为上卫生间去了。半个多小时不见人回来，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仍不见人回来。她拿出手机便给他打电话。宋志杰不知是忘了带，还是不想带手机，手机在枕头下发出音乐声。她从枕头里拿出手机，嘴里就忍不住骂道：“死到哪里去了！手机也忘掉带上……”
手机没带，无法联系，姚丽萍只好先在医院里到处找，未找见。她想主治医生也许知道老公上哪里去了，于是找到主治医生问。主治医生双眼愣愣地看着她，有些不高兴地说：“你问我老宋去哪里，我还想问你。也真是的！走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还等着给他输液呢！”
姚丽萍未问到宋志杰的去处，反倒被医生抢白一顿，心里不由得火。她想老公可能回家去了，于是气冲冲地往家里赶。回到家依然未见到老公的身影，她心里就更加火。
宋志杰回到病房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医生、护士都把宋志杰好说一顿。他若不是想到自己未打招呼擅自离开医院，有些理亏；不是想到要治好自己的伤，有求于医生和护士，他才不会忍气吞声地让医生、护士好说一顿。他躺在床上打着点滴，脑海中想着王为民说的话，高兴的心情没有因刚才医生、护士的好说一顿而降低。
姚丽萍没见到宋志杰心里既有火，又担心，一边打电话，一边到处找。忙乎了大半天，依然没有找到他。她顾不上累，回到医院看看他回来了没有。走到病房门口，见他正躺在床上打点滴，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一下午死到哪里去了！医生、护士和我到处找不你的尸……”她一头骂，一头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