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元二十年的五月初,李恒的心里已经有不好的感觉。
这首先就是广南东路的沿海,已经变的风声鹤唳,琼州水师袭扰了所有沿海城镇,很多地方一日三惊。潮阳、南恩洲、新会、东莞等地纷纷告急。
更令人震惊的是,琼州水师进珠江,炮轰了广州城,连驻守在哪里的吕师夔也要求增援。而据他从一些渔民嘴里所得知的消息,宋军竟然又重新占据了厓山,并从那里出发不断地骚扰各地。
张世杰当年率大军难以在岸上落脚,他曾经在两个地方试图建立靠岸的基地,一个是同属于雷州半岛、后世湛江港外的硇洲岛,另一个就是厓山。由于那时帝国实力上的缺憾,实际上全都没有成功。
但刘师勇和参谋院认为,此一时也,彼一时,现在帝国已经在水上无敌,那么这两个地方,均是水师驻兵的极佳之地,更何况他们离广南沿岸极近,便于水师出击。故此,他命令谢复率战船再进厓山,黎德控制硇洲岛,从这两地,直接扫荡沿海。从而反过来,形成了琼州对广南沿海的全面封锁。
看了吕师夔的报告,李恒的眼中露出凶光,他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李恒一直以厓山为耻,那是他一生当中唯一的一次落荒而走,他是真想报这一箭之仇。可对方太狡诈了,始终待在水上,就算上岸也是稍加停留,抢了一把即走,这让他恨的是牙直痒痒。
他原先的想法和史格、阿里海涯等人一样,也有再引诱宋军登陆并加以歼灭的打算。为此,他一面上书忽必烈请求增派援军,另一方面又让参政也的迷失悄悄率精兵进驻韶州(韶关),随时准备向登陆的宋军出击。
但是,有一个情况打乱了他的计划,那就是福建出现了异常。
作为北元帝国在沿海这个巨大封锁圈中各自重要的一环,他和唆都的联系还是比较频繁的。
对于福建,李恒所知道的是三月份漳州出现了乱民暴动,并包围了泉州城,唆都已率军前去镇压。可随后,他就再也没有关于唆都的消息。相反,在两个月之后,他零零星星地得到传言,哪里出现了琼州兵。
李恒开始并没有太重视这个消息,这一是他现在被宋军在广南沿海的袭扰,牵扯了太多的注意力;另一个是他认为,即使有部分宋军在那里上岸,唆都也不会应付不了这种情况。
但是,当他分别得到福建邵武和建宁的告急,宋军已经占领了南剑州后,他才真正大吃一惊。
您可能会认为,每一位元军将领都看不起宋军,这是不是有点假?可来自于历史和后世的事实就是:只有练过了,而且要真正分出个结果,才能谈什么服不服气。
就像后世的哪个岛国,总有一帮子人认为:从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上半叶的半个世纪里,在与这个古老的帝国交锋中,第一次他们赢了,第二次也没输,就算输了,他们也是输给了别人。
当他们在这个古老帝国的周围巧言令色、不断玩弄擦边球的背后,就没少这种心态。以某些鸟人的言辞,将来还就应该将过去的帐,好好地算一算。
李恒也有这种心态,这是他的出身所造成的。
李恒字德卿,他的家族实际上是西夏的宗室。在成吉思汗攻西夏之时,他的祖父所守之城被攻陷,不屈而死。当时李恒的父亲李惟忠才七岁,“求从父死”。也许就是因为他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表现,成吉思汗的二弟、蒙古宗王哈撒尔(科尔沁部落的始祖)留养了李惟忠。从此以后,这支西夏宗室的身份、地位,包括命运也就彻底改变了。
李惟忠后来跟随哈撒尔的次子移相哥伐金有功,任达鲁花赤,佩金符。移相哥是蒙古著名的神箭手。李恒小的时候显得非常出众,移相哥的妃子很喜欢他,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来抚养。他能有后来的武勇,应该是与移相哥的栽培分不开的。
到了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争汗位之时,移相哥全力支持了老忽,而李恒作为宗王府的府官也开始进入朝廷。
在李璮发动叛乱的过程中,李惟忠发现了迹象,于是携李恒入京师告变,但他的家人由于来不及带走,都被李璮押入大牢,直到平叛之后,才被放了出来。从此,作为功臣所属,李惟忠和李恒都进入了老忽的视野,并被提拔重用,“授恒淄莱路奥鲁总管,佩金符。”
在平宋的过程中,李恒身先士卒,战功显赫,最终使他登上高位,成为北元镇守江南的重将。
说李恒和后世岛国的某些鸟人一个心态,是因为在帝国和西夏近百年的战争中,他们也完全可以说自己没输,他们从我们的帝国手中曾经得到的是:“宋封元昊为夏国主,许自置官属,每年赐给夏绢13万匹,银5万两,茶3万斤。”并且双方的交锋,一直到北宋帝国被金所灭,才等于结束。
而当李恒成为北元帝国的成员后,他在和我们的帝国再度交手中,亲手亡了这个过去的对手,所以他始终没太瞧得起宋军,哪怕他已经吃了一次亏。
历史就是一面镜子,它一直在冷冷地反射着这个星球上所有已发生的事、以及将要发生的事,而且其中没少重叠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