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冷道:“其实你不说我也清楚。”林莫问道:“少吹牛了,你要知道你还问我。”独孤冷道:“我是看你会不会跟我说真话,你不说也不打紧,咱俩心照不宣就行。”说罢呵呵一笑,不再理会林莫问,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林莫问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我跟丫头说的话他听到了,没理由啊,我说得那么轻,除非他有千里耳不成,可瞧他样子也不像装的。想到装字,心里顿时一亮,嘿嘿,我才是装神弄鬼的阎王爷,这臭小子,想王八唬乌龟,须不知道行还差远了,噫,对了,我何不假装受他一诈,随便说些话糊弄他,正好套出他对轩夕的心思,嘿嘿,那丫头不正是这样被我钓上钩的么。想到得意处,肚子里已忍不住狂笑起来。追上独孤冷,道:“臭小子,我还是告诉你我与那丫头说什么话了吧,我这人向来把朋友看得比女人重,对你更是忠肝义胆,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独孤冷道:“你别说了,我不想听到一大堆鬼话,让人当猴儿耍,你以为我是轩夕,会留下把柄到你手上,看来轩夕还真说对了,你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林卑鄙。”
林莫问双手举起,仰首大呼冤枉:“天啊,我无话可说了,有人居然把一颗真诚善良的心当作驴肝肺,哪里有悬崖没有,我要跳崖,我要以死来赎我清白之心。”独孤冷笑道:“我说这猴戏就莫演了,改天再发挥,你看谁来了。”
林莫问向前望去,远远只见吴先生背着他那个破旧得已经发黄的方布包,和一张乌漆色的铁棋盘,慢慢地从私塾门口走出,顺着小石路过了池塘,穿过花圃,正往这边走来。两人停下脚步,站在路边一株树下等候。不一会儿,吴先生便已走近。两人从树下走出,叫住吴先生。
吴先生徉闭着双目,怔道:“哦,是独孤,莫问两位学生,放学早矣,你们如何还不回家。”独孤冷道:“我们在此专程等候先生。”
吴先生愕然道:“等我作甚,独孤,你是否对日间所习古文还有疑难不明之处。”独孤冷道:“不是,我们等先生,是想和先生下象棋。”吴先生眯着的眼睛忽然迸出一道精光来,道:“你,你会下象棋。”言下既是兴奋,又怀有不信之意。
独孤冷道:“学生棋龄已有四年了,素闻先生棋艺高超,罕见敌手,学生技痒难耐,欲向先生请教。”吴先生一把抓住独孤冷的手,紧道:“你果真会下棋,可不是骗先生。”
一直未发言的林莫问插语道:“先生,独孤的棋技是向雷公寺的因玄住持学的,明师出高徒,现在因玄住持都下不过他了。”
吴先生惊讶不已,道:“看不出,看不出,因玄住持可是此道高手,我与他也只能下个平分秋色,独孤,你能胜因玄住持,说什么我也不信的,这样吧,走,走,走,我们去茶楼杀他个天晕地暗,这个莫问学生说话历来不尽实,只有在手底下才能见真章。”拉起独孤冷,便欲朝茶楼走去。独孤冷却站着一动不动,不肯前行。吴先生急道:“怎么了,你不肯了,还是害怕,放心,先生不会倚老卖老的,我让你一子如何。”
独孤冷道:“我不要先生让子,没有下棋之前,我想和先生打个赌。”
吴先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先生之态早已荡然无存,而如一个豪迈的赌徒,哈哈笑道:“好家伙,好大的口气,看来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才会说出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快说,快说,赌什么,别拖拖拉拉延误了大好时间。”独孤冷道:“要是学生万一赢先生,我想要先生把今日收去莫问同学的那本拳书还给他。”吴先生若有所悟,他这才知道两位学生专程等候自己的真正目的,本想发一番言辞教诲两人,但棋瘾已经如芒刺背,近来苦乏对手,正不知找谁下去,难得有人向自己求战,便是天大的事也要抛在一边了,何况这拳书他迟早也是要还给林莫问的,当下微笑道:“原来如此,也罢,我接受你的打赌,不过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独孤冷坚定的道:“我不会输。”吴先生笑道:“好,我就喜欢这种满怀斗志的对手,走吧。”独孤冷道:“先生,我们不去茶楼下,去镇郊江边的观浪亭下。”吴先生微一沉吟,便已明白他的意思,道:“你说得对,茶楼人多嘴杂,那地方的人将面子看得太重,我辈不足与之为类。”心下对独孤冷的心思周密又有一层看法,心想:看不出他小小年纪,考虑事情却是如此周全,今日无论输赢与否,我都要将书给林莫问,便给他一个面子。而独孤冷心想的是自己一定要赢吴先生,才能将书要回,可在人多的地方,如果自己赢先生,依先生对象棋争强好胜的性子,必然使他难堪,人言可畏,面子殊重。
林莫问却表示出不解道:“为什么要去江边下,在茶楼下不是很好么,那么多人,多热闹,赢了才有威风。”但吴先生和独孤冷已经懒得理会他了,把他晾在一旁,两人仿若伯牙钟子期一样,心神共通,相视一笑,飘然往江边而去。林莫问在后叫道:“等等我,等等我。”在后追了上去。
群山茫茫,树若荠菜,夕阳挂上山峦之间。汉江上小舟往来如风,渔人村人辛劳一日,俱自往家回赶。渡头嘈杂一片,很多人聚在一起闲谈,也有人在沙滩上悠闲行走。观浪亭远离渡头,地势偏僻,很少有农夫野老到来。江风阵阵,吹得亭畔的芦苇丛此起彼伏。亭上题有观浪无形四字,在亭柱上题有对联:
公是高僧,夕阳扁舟留禅在。
我是过客,空江一曲向天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