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的话眉婉在心里绕了几圈之后也就抛在了脑后,孕育孩子这种事情,总还得天时地利,人也要对。
现今她跟叶覃虽然已经成婚了,但是两人之间并不算太亲厚,就算是她已经打算要慢慢敞开心扉,叶覃倒还有不少的顾虑。
更何况,她的身体,哪能那么轻易地要个孩子呢。
原本有些轻快的心情,就这样突然沉寂下来。
给张大娘做完活回到家的时候,叶覃已然吃完了饭,见到她回来,还微微怔了怔:“去哪儿了?”他问。
眉婉轻笑了一下:“去张大娘家里了,我也没什么事,就去帮大娘干些活。”
叶覃点点头,依旧还是沉默下来。
眉婉也不是个善谈的人,平日里更是找不出太多的话题主动跟人攀谈。既是如此,她也不必在这里跟某人大眼瞪小眼了,还是各自去做该做的事吧。
正巧她前几日趁着准备婚礼的时候跟邻居们讨了些新棉,眼看着天儿冷了,家里也要多絮床被子,平白多了这么大个男人出来呢。
晌午大概过了一刻,里屋的门突然响起“叩叩”的敲门声,眉婉放下手中的针线看去,发现叶覃正站在门口。
他似乎是要出门,身上还穿着她给亲手做的那件灰色外袍,绑腿和腰带也利落地扎在脚踝和腰间,看起来利落极了。
眉婉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要出去了,于是便探头跟他说道:“晚上记得早点回来,饭菜我做好了还放在那里。”
叶覃点点头,差点就告诉她,他会准时回来。
但是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深知,自己所做的事情,哪有什么定数。不轻易许诺,是他为人处世的原则。
叶覃走后眉婉重新拾起针线,只是注意力仿佛不似方才那样集中了。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接着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走到窗边。
时间过得太快,天气也越来越凉了。
眉婉打开窗户,便有丝丝的寒气入侵进来,让她微微打了个抖。
她却是挺直脊背静立了一会儿,接而还是关上了窗。
罢了,这么虐待自己做什么,这单薄的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她又走到归置物品的橱子前,从里面拿出唯一一个铁盒子。
里面还剩下二十颗药,算一算,还有半年的时间。
她的时间,会不会也只剩下这么长了。
到了傍晚,眉婉做好了饭,等了半个多时辰,叶覃没有回来。
她便先吃完了饭。
接着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全黑,凉气渐深,叶覃还是没有回来。
眉婉洗漱好之后回了屋。
已经接近了子时了,万物都已陷入沉寂,叶覃却依旧没有回来。
眉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以往就算叶覃在深夜时会出门,但白日里却是很少出去。今日他本就有些反常,当时眉婉也差点问他要去哪里,但是因为那一瞬间思虑的太多,她没问出口。
没问出口的话,到了现在,就让她辗转难眠。
眉婉不知道的是,叶覃现在其实已经回来了,就在她的小院里。
不过他却不想惊动了她。
暗红的血已经顺流而下染透了他的指甲,手臂微微一抬,隐隐都能感觉到撕裂的疼痛。
想不到他也有这样一天,同样的绊子,他竟给栽了两次。
上次有人将他从濒死的绝境中拯救回来,这回,能救他的那个人就在屋内,他却生出了迟疑。宁愿这样坐在门后,也不想走进去。
欠人性命的情分的,有一回就够了。他已经拿了成婚来报答,若是再重来,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可给的。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淌着过去,饶是叶覃本身身强力壮,也渐渐失掉了血色,脸庞和嘴唇都苍白一片。
这个时候,若是眉婉在这里,作为大夫,她会淡淡地说,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要是疼,也可以喊出来。
而作为妻子,她大概只会剩下无奈,还有自嘲了吧。
眉婉到底还是发现了已经陷入半昏迷的叶覃。
她穿着单薄的里衣,披着红色的外袍,站在漆黑的夜里,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男人。
其实周围也算不做黑,因为她还能瞧见他。
瞧见他,气息奄奄的模样。
她不可否认,自己有些心疼,但又有点畅快的意味。
这男人,出去搞得一身伤回来,明知道她是大夫,是能救他命的人,却还是没有叫醒她。
是不想欠她这个人情吗?
可惜,他不得不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