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童年里,只有风尘这个名字是真实的,至于“西虞”这个奇怪的姓氏,只有偶尔从母亲口中听到过。母亲的精神时好时坏,不大清醒的时候就把我和妹妹叫成西虞尘和西虞残,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我总觉得它什么也给不了我。
我第一次感受到太力是三岁半的时候,按后来残儿告诉我的标准,如果是在家族里,这样早的觉醒算是难得的天才了。残儿比我晚了些,四岁多才能感受到太力。但不管怎么说,她头脑比我聪明的多,也或许,我们所关心的方向不同吧。
我喜欢太力在身体中游走的感觉,尤其是挥出拳头后能爆发出超越自己力量的感觉,即使是在平时,让太力充沛肌肉的感觉也是极为舒畅。我不如残儿那么聪明,但我自以为智商还是在平均线以上的,至少我在学校拉帮结派、在街头打群架的事,母亲一点都不知道,因为我总能拿到中等偏上的成绩,在她面前扮演乖小孩。
和我不同的是,残儿表现得极为睿智,有时聪明得让人担忧。她从上小学就开始跳级,直接超过了我,没几年我已经不怎么能见到她了,只是听她打电话说她在什么神童班里。偶尔她会在暑假回家来,但她不是窝在沙发里看书,就是躲在屋里冥想练习太力。我重视的是把太力运用在打斗的动作中,她关心的却是太力本身的性质与境界。小学前只有两个人一起玩耍的时光,也许只是一眨眼的长度,那么快就被遗忘了。
从母亲之外的地方,把自己和“西虞”这个姓氏联系在一起,是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时候。那年我十岁,残儿八岁,正是让我异常珍惜的、能和她一起度过的暑假时期,父亲带我们俩回到了风家的家族驻地。那是一个别墅式的小区,气氛沉静,甚至有些萧条,父亲说是因为家族成员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工作的原因。风家除了研究太力,对现代科技也极为热衷,有不少成员在为科研工作贡献着力量。
不过,小区里仍有许多陌生的面孔,借着擦肩而过的契机,用我体会不出的复杂眼神看着我和残儿。我对此并不大在意,或者说,我从小对他人的想法都不大体会得到,倒是残儿皱起了眉,低声埋怨了几句。在一个种满了杏树的园子里,我们见到了正在练剑的西虞桀,他十五岁,态度不咸不淡。残儿似乎很不喜欢他,但他脸颊上的一道疤痕,让我对他多了一些莫名的好感。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入风家。主要的原因在于,父亲离开后,母亲精神更加虚弱,不久便撒手人寰,这致使我对父亲怨念极深,之后他再来家里的时候我总是躲着不见他。他说我和残儿对太力感应力很强,虽然现在还不能直接把我们接回风家,但希望我们可以开始练习风家的功法。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全文,因为我总是听到一半就走掉了,我心里对所谓的“风家功法”有种莫名的抗拒,连自己也说不清具体的原因。
而这之后,我和残儿不知怎么疏远了些,也许是她对父亲并没有表示出敌意的缘故,也许是她的确开始练习风家功法了的缘故,也许是把我们连接在一起的母亲不在了的缘故。往常喜欢对我撒娇的残儿,很少再把孩子气的一面展现给我了,话也少了许多。
到了我刚刚上初中时,她已经一边准备考大学,一边打工挣钱了。她寄来钱给我交学费的时候,我拿到钱,突然感到无比愧疚。接下来的几个月,我打了许多次长途电话给在北京的她,试图把我们之间短掉的连接重新连上,有时候我甚至以为我们之间的隔阂已经在逐渐消失了,可我仍不断地感觉到,有什么事情,把我们永远的隔开了。她打电话回来,经常提到北殿青迟、北殿青零、东方尊这些名字,我只是听她说着,什么也说不出口。
即使不再把自己和风家联系在一起,我也从未放弃对太力的感悟和运用上的训练,在生活不顺心如意的时候,我便把太力作为自己唯一的自信。当然,作为唯一自信的一大原因是,这是平时说话刻薄的残儿唯一称赞过我的地方。然而这份自信,在十三岁的夏夜,被突如其来地击碎了,连同我的世界,一齐被碾成了渣。
我记得那晚有密集的蝉鸣声,有残儿在我身边,她嚷嚷着要我做红烧鲤鱼给她吃,她说这将是她称赞我的第二个地方。从残儿回家就没下过厨的我不得不又迈进了厨房。我把菜从锅里盛出来的时候,才从眼角注意到一道黑影从走廊的窗户蹿了进来,我想再看得仔细些时已经晚了。晕过去之前,恍惚中只听到了锅砸在电磁灶上的“咣当”一声。
醒来时,浑身似乎都没有了力气,连眼睛也睁不开。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这是失去太力引起的。平时习惯了锻炼太力,不论吃饭走路,都以太力带动肌肉动作,现在突然感受不到太力了,不知道该用什么力量去控制自己的身体,竟然连抬手这样的动作都不大会做了。扭着身子,终于翻身坐了起来,似乎看到残儿和一个黑衣人在抢什么。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才开始逐渐能看清眼前的景象了,但我这时看到的只不过是两人手中那一团耀眼的光芒。下一瞬间,光芒突然钻进了残儿体内,偷袭过我的黑衣人一闪身又从窗户出去了,我想追出去,却只能勉强控制自己站起来,只好先去扶起残儿。
“对不起……”把她抱到沙发上时,似乎听到她喃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