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儿额头上香汗淋漓,她断断续续地说,来的是土家的人,她认得出土家的功法。我苦笑着摇头,我不关心这些。我不关心他,我关心我自己。
她说,“一定是土家窃取了水家研究出来的撷取术,他偷袭你吸走了你的太力之源,我……我没让他拿走,但也没法为你留下,因为它已经进入我的体内了……”
后来我怎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道中,我已经不大记得了,因为我知道那只是表面上的正常,我再也回不去以前的世界了。太力没有了可以练,太力之源失去了就再也没有练太力的机会了,聪明如残儿,也只能叹息自责。我不怕打架,虽然我的拳头不够有力了,但和以前一样狠;我怕的是,这次我终于被从残儿的世界里,完完全全地剔除掉了。她和以前一样说说笑笑,我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外表却再也跟不上内心了。
再后来,我想已经没有我什么事了,我成了完全的局外人。十四岁的夏天,她汗水涔涔地回到家里,衣服也磨破了好些地方。她洗澡换了留在家里的干爽衣服,我为她腰间和小腿上愈合了一半又裂开了的伤口擦了酒精,除了把颤抖的她抱在怀里,再做不了其它的什么。我突然醒悟,是残儿替我承担了什么,是她在承受我拒绝了的一切。
那一次,她内外伤都不轻,在家休养了很久。北殿青迟来看过她,她躲在屋里不愿出去,害我那一个星期每天都要陪北殿青迟那个面瘫男聊天。我一直以为残儿是仰慕青迟的,以前他来家里时,她对上他的小女生一般的眼神,已经昭然显露出她对他在某种程度上的依赖。我以为他们至少会像兄妹一样和睦相处,可是那个夏天之后,残儿再打回家的电话里,很少再有北殿青迟这个名字了。又过了几年,她口中念叨的名字渐渐变成了另外一个。
陈违比她大十一岁,我一开始并不愿意他们两个在一起。但对于她的事,我从来没有管过什么,大概也管不到什么,所以我毫无意见地接受了事实。我默默地扮演着树洞以及垃圾桶的角色,劝阻的话总是说道一半就咽进了喉咙,怪不得我总觉得嗓子疼。
在童年的冬天,跌倒了哭着要哥哥的小女孩,大概已经不需要哥哥的保护了。依旧抱着守护之心的人,却已经失去了守护的勇气。
得到事故消息的时候,是残儿和陈违在一起两年的纪念日,我在大学自习室,思索着是不是应该给她打个电话。接电话的是陈违,他像发神经似的胡言乱语着,我在电话那头混乱的嘈杂声音中恍惚听到他重复着,“她,死了……”
后来的事情更是一片混乱。等我理清了关于事故的头绪,已经过了三个月,我再也按捺不住,行李也不收拾,就出了门。残儿工作的薪水和我打工挣来的钱有不少结余,我买了到伦敦的机票,在当地市郊的刀具店里装了把刀,就按残儿讲到过的地址,摸到了陈违住的地方。他和他的未婚妻在一起,我看到保镖手里拿的枪,有些后悔自己不充足的准备。但我想不出其它的路走了,因为在失去了重要的事物后,另外一些事也会变得不重要了。
我觉得自己隔过窗户看见了西虞桀在屋里,但我不能确定,因为我已经朝后倒去了。
不重要了,我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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