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不过是弄些机械,那一行禅师,才是天资过人呢!他不仅精通古今浑天测星之学,而且于天竺佛学,亦是十分精通。当年他在长安,受密宗不空国师灌顶,习得西域密教胎藏之法,可谓是中西会通之人!”
李玄心道,原来这一行和尚是密宗大师啊。印象中佛教密宗在中土后来不太流传了,只有在当时的吐蕃开始有藏传佛教,是密宗,称为藏密。而另一派,便是传到日本去的东密了!这日本东密,好像对一行大师一直是很崇拜的啊。不过想到一行,总是能令他联想起日本电视剧里的“一休哥”。不过在唐朝,日本当时有很多留学生的吧,什么遣唐使啊,反正那个时候的日本,还是部族时期,没什么文化可言。这时鉴真和尚好像要开始东渡传教了吧?他心里胡乱联想着,那边梁老爷子意犹未尽,谈兴正浓呢。李玄心想,最好多讲点啊,这故事挺好听的。皇家天文台内部不可不说的故事,除了你梁老爷子,恐怕真的没什么人知道了!
对啊,李玄忽然想起了看过一本日本动漫,好像是讲空海大师的,这空海正是大唐密宗传往日本的开山祖师,回国后在高野山上建了个金刚峰寺。还给当时的日本大名灌顶呢!
密宗三大国师,善无畏、金刚智、不空,是在中土大唐传授密教,而那著名的莲花生大师,这时应该跑去吐蕃传教了吧。这藏传佛教,好像也是在玄宗开元年间开始的。当时西藏流行的是苯教,吐蕃的赞普除了从大唐学点文化,剩下的只能是向印度那边求佛法了。
李玄的思维极度跳跃着,这边梁令瓒抿了口酒,又开始讲故事了。
“你道那一行禅师缘何能造出史上最精密的《大衍历》?一是在下所造黄道游仪,由司天官日夜观测,长达七年之久。日月五星,二十八宿,入宿去极之度数,测得极准。二是由南宫说相助于他,于开元十二年,在大唐全境分地立表测影,以周室所在安邑为中心,北起铁勒(今内蒙古自治区以北),南达林邑(今越南中部),分测各地北极高度,以及冬至、夏至、春分、秋分那天正午八尺之竿的日影长度。终于推算出南北两地相差351里80步(唐朝尺度,合现代长度129.22公里),北极高度相差一度!而古人所云‘千里日影差一度’之说,全被推翻!”
李玄心想,这便是历史上最著名的大地测量了,这测出的就是子午线的长度吧。据说是世界最早的呢。
“一行大师果然是天算奇才啊!”鲜于叔侄俱是为之动容。
“有此二者,仍然不够!那一行禅师又能博收天竺历法之长,他竟然从瞿昙悉达那里,习得了《九执历》,这便是天竺算法了。当年一行曾跟在下共商,天竺之法,日月二星,再加上金木水火土五星,原为七星。天竺亦称为七曜,中土则称七政。而九执者,却是多出罗喉、计都二星,此我中土所无者也。故名为九执。九执历,便是推算九星运行之轨,比我中土浑天之学,又多了两星!而这九执历法,推算日月交食,却比我中土之法更为精准!”
李玄听得似懂非懂,什么罗喉、计都,好像那些玄幻小说里倒时提起过,究竟这两颗星是真是假,他可说不上来。
“一行便用了黄道游仪所测之数,加上测影所得,再参以天竺九执历术,呕心沥血,才创出《大衍历》来。可惜的是他劳累过度,竟然吐血而亡!”梁令瓒说到这里,怀念起当年共创辉煌的“战友”,老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了。连李玄都听得鼻头一酸,这一行和尚,确实是个值得敬佩之人啊!难怪后世要发行他的纪念邮票!
“一行大师涅磐之后两年,开元十七年,皇上才颁旨正式启用《大衍历》,谁知太史监内竟然风波骤起!那瞿昙悉达之子瞿昙譔和南宫说,居然指控《大衍历》抄袭《九执历》。皇上虽然深信一行,但天文之事,须以实测为准。便命侍御史李麟、太史令桓执圭以淳风、一行及天竺三家历法共较,看谁测日月交食及七曜星度较为准确。以‘灵台候簿’验之,此乃每日所记之天象实录。结果《大衍历》与天象相附者十得七八,《麟德历》才三四,《九执历》才得一二!于是南宫说等被问罪,对《大衍历》的指控全被否决。你道这是为何?原来一行只用了《九执历》中的一部分,而非全部!”
一行真是个聪明人!李玄不由暗暗叹道。这一行和尚看来是个集大成者啊!中国的浑天说他用了,而天竺的《九执历》他也悄悄用了,而且不露痕迹,却用了《易经》的大衍之数,作了这历法的名称,这明明是个挡箭牌啊。历法是实测与计算的事情,跟《易经》大衍之说有何关系?但他拉了易经的大旗,结果呢,太史监内两派,谁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你说我盗用印度《九执历》?可你用《九执历》试试?明明我的历法比你准确,你就没话说。而我用周易作借口,浑天派也是没话可说。实际上呢,有用的他都用了,而且在当时没留下把柄!真是聪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