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梧放下茶盏,一目十行看完信,眉峰聚起,周身忽然迸射出万千凛冽寒气。阿蔓无措地望向董晖,董晖安慰地抚抚她的柔发,看他满眼温暖笑意,阿蔓慌乱的情绪得到安抚。
凤眸低垂,李梧半晌没有动静。阿蔓努力忽视董晖的眼神示意——每次这煞星心情不好,都推她出去蹚雷,还有没有一点亲情、人性了?!
董晖拿她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六郎,事出突然,我们要不要......”
李梧抬手打断,淡道:“我们什么也不必做。当今圣人即位二十余年,始终未立太子。现有的十二位皇子中,齐王、恭王、雍王、庆王、吴王比较年长,因此在所有人看来,他们都有机会。但实际上,圣人只对贵妃还用了几分真心,因此仗着自己还算年富力强,一直在等着你姑母能够诞下皇子,肯定料想不到贵妃根本不愿......”他冷笑数声:“这几位皇子表面恭顺,其实各自身后的势力都是错综复杂,与太宗登基前的形势何等相似!多年互相观望、明争暗斗下来,各有胜负,圣人看得明白,不肯轻易打破平衡而已。你道为何?”说完扬起一边唇角,反问董晖。
董晖老老实实承认:“将明愚钝。”李梧看着他笑,阿蔓听得入神,此时不知不觉脱口道:“难道是怕自己被太子架空?”
李梧、董晖脸色大变——李梧是若有所思,董晖则是惊骇不已。两人齐齐盯着阿蔓,片刻后,李梧轻笑:“看来易保明真是教了你不少。”阿蔓意识到自己嘴快了,这种见识不是一个来自乡野的小丫头能具备的,抿紧嘴巴,再不敢出声。
李梧似乎不想追究,抿一口茶继续道:“其实从圣人即位起,朝臣们就一直建言立储,圣人都以各种理由推脱打发了,直至五年前,圣人与宰相袁休闲谈,准其畅所欲言当今天下大事。袁老儿说,早立太子,便是天大的事。圣人沉吟许久,方缓缓道:‘若立太子,则朕遂为闲人。’吓得袁老儿长跪请罪。此言传出,所有人都再也不言立储,此事便这样一直延宕了下来。这五年来,几位皇子羽翼渐丰,野心自然也大了,有心之人随便扇扇风,就能燃起燎原大火。不过没想到的是,竟是庆王最先沉不住气,亏得胡方荣素日自诩老奸巨猾,到头来,呆呆撞进别人网中,庆王一系,这次必定灰飞烟灭!”
董晖也笑了:“六郎觉得,此举是谁的手笔?依我看,庆王嫌疑似乎最大。”
“齐王母家势弱,虽年纪最长,却才智平庸,素不为圣人所喜,只因占了个长,便成了众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庆王生母胡淑妃,宫中地位仅次于贵妃,是太宗时宰相胡甫霖之女,兄长胡方荣幼时也曾是圣人伴读,精明强干,这些年在中书侍郎任上政绩斐然,在文官中颇有声望,上一年才加封光禄大夫。除他之外,胡家其他男子也多有在六部九寺任要职者,几代经营,根基深厚无比。庆王自来机敏,又擅于结交朝臣,圣人欣赏他却也最忌惮他,他们两个放在一起,强弱如此分明......哼哼......”李梧把玩手中精巧的青瓷杯,意味深长地看向董晖。
董晖终究不是蠢人,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接口笑道:“所以胡方荣这次是入了别人的彀中而不自知了,定是雍王几位皇子联合起来算计庆王,顺带捎上齐王,一石二鸟,好一条毒辣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