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辞过了身边几位友人,追到花魁跟前来:“果真百闻不如一见,姑娘的琵琶正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令在下倾心不已。”
花魁听了这赞美的话,面上却没有喜悦之色,只平常回了句客套话:“公子谬赞,微末技艺罢了,愧不敢当。”
周探花显然滞了一下,没料到会得到这种回应。他正思忖如何继续开口,花魁已经先他一步:“一曲已成,周公子新中春闱,此时正应当与友同庆,一醉方休,才不辜负十年寒窗的辛苦。”说着她特意移开目光,引着周探花往楼下热闹人群中望过去:“还是别叫人等着了,晏儿在这贺过,就不奉陪了。”
花魁说完就要转身上楼去,却被周探花拽住了衣袖,她当即一甩手,一道冰冷冷的眼神随着划过去,惊得对方立刻松了手,也意识到自己此举失礼,局促地交握着双手,与她解释道:“抱歉,抱歉,是我唐突了……”
周探花的耳根有些发红,很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只不过声音很轻,在这喧闹氛围之下听得很不清楚:“晏儿姑娘,我有话与你说!”
“请讲。”花魁表面恢复了平静,敛容而立,弹了弹被拉皱的袖口,实则心中在暗暗懊悔,方才不该本能之下露了锋芒,若是传出去了,岂非要坏事。
周探花正色道:“在下倾心于姑娘才貌,愿为姑娘赎身,今日便带姑娘离开这烟花之地,接进家中好生照料,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花魁还没说什么,她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先笑了,“噗嗤”一声极为突兀——不是为自家主子遇良人而高兴,而是实打实的嘲笑,对这位探花郎的嘲笑。
“周探花,据我所知,你家中已有一位发妻,且已有了四个月恶身孕。”花魁说话时脸上带着笑,唇角弯起的弧度很好看,却让人看了就觉得压抑:“接进家中,好生照料?这是要我做平妻,做妾、通房,还是你要停妻再娶?”
“我的确有妻室,可这有何妨?”周探花涨红着脸,眉毛不受控制似地一挑一挑,“我即将入朝为官,只消以贵妾礼迎你入门,也不算亏待呀!我在冷香阁接连设宴三日,就是为了听你弹奏一曲,还不足以见我诚心吗?”
“贵妾?”花魁学着他的样子一挑眉,她嗓音本来有点软绵绵的,说出话来却尖利极了。“枉你腆居今朝探花,也能说出这等厚颜无耻之语来。周公子,晏儿深居简出,却也知道你家中那位的发妻,是京城边上,陌川县里一位从事的侄女。你外祖家原是经商发家,寻了你父亲这个耕读人家的秀才,又挖空心思给你攀了这门娃娃亲,让你后来得以入了太学外舍。”
花魁眉眼弯弯,语气不急不缓,好笑地看着周探花的脑门上开始渗出汗,继续揭着他的老底:“只是可惜,你这位发妻样貌平平,故而你对此早有怨言,只是苦于尚未取得功名,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