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探花抬手抹了把汗,目光开始躲闪,伸着脖子要抢白:“她家的确帮助我许多,所以我才、才没有说停妻再娶!”
此时也许是声音大了些,又也许是时间长了些,已经有好事之人探头过来张望,间或窃窃私语几句,本来热闹的楼下前厅渐渐变得安静下来,许多道目光慢慢都汇聚到了这一处。阁主墨觞鸳坐在另一侧的柜台后,身边跟着大丫鬟,主仆两个不动声色地只管看戏,期间还添了一壶茶。
“你依附于岳家助益,才有了今天这榜上风光,转脸就要抬个刚见了一面的贵妾回去?”
见周探花仍要狡辩,花魁有些恼,索性都说穿了,存心要他难看:“况且我听说,那位夫人虽样貌普通,却是一等一的贤惠人。你出了闱场,在家只昏天黑地地吃睡,不曾与她说话,醒了就跑来冷香阁中纠缠不清。请问探花郎,太学的先生们就教了你这些吗?”
花魁的声音并不高,众人也听了八九不离十,一时间纷纷坐看好戏。周探花的面色已精彩至极,一忽儿涨红,一忽儿青紫,一忽儿如猪肝色,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家中事都被这小小女子知道得清清楚楚。
起初他只是听说,冷香阁的花魁阿晏容貌甚美,堪称国色,且数年下来仍是清白之身,才动了纳她为妾的念头。他本打算着,自己高中探花又出手阔绰,且许了是正经的贵妾,这花魁再不食人间烟火也该心动,必定会当场应下,万万不曾料到对方如此牙尖嘴利,分毫颜面也不与他留。
“我说周兄,天儿也不早了,还是赶紧回家陪老婆吧!”厅中人有好事的已经开始起哄,引来众人一阵哄堂大笑。周探花为显排场,邀请的人不少,不论四六,但凡有些交情的都下了帖子,这下却反砸了自己的脚。
花魁身后那个小丫鬟一直憋着笑,如今也憋不下去了,随着众人嗤嗤笑了一阵,走上前一步打量着他道:“周探花,我家小姐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不快退下去么?”
“你……”探花郎的脸色停留在涨红,指着小丫鬟张口欲呵斥,硬生生刹住在半空——“混账!你还要如何!”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在大门口炸响,一个阔肩圆腰、宽额粗颈的妇人正立在那,双手叉腰,怒目圆瞪。
那妇人来势汹汹:“好你个混账羔子!如今出息了,就作践起我闺女来!你老子娘和我家议亲时,那是好话说尽、笑脸陪着,点头哈腰地求了我的!”妇人拍着胸脯,双眼瞪得如一对铜铃。听她这话,俨然就是周探花的岳母了,“你如今是探花老爷了,打量着用不上你岳丈了,就要抬些妓子粉头的回去,我呸!什么东西!”
妇人的话实在不堪入耳,连带着骂了整个冷香阁,浑然忘了是谁与她通风报信。花魁的面色立刻变了,她身后小丫鬟气冲冲刚要骂回去,阁主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却已然开了口:“这位娘子,你说话可要尊重些,大庭广众的,你和你的好女婿可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