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客人这样要紧?”沈渊不接茶盏,赌气一般冷不丁一抬头,顺着话头瞥过去,却见榻桌对过坐着的女子有几分面熟,仔细端详方想起来,竟是先头嫁出去的舞姬,鹭娘。
鹭娘目睹了花魁这一出吵闹,始终不曾出声惹得尴尬,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品着茶。此时见对方看过来,鹭娘便抿了唇,向她温和地笑了笑:“小姐大安,可还记得鹭娘吗?”
沈渊颇觉得意外,抬头一看,对面人裹着件鸭卵青色素棉小袄、梳着平整发髻,发间还有支小小的金钗。她顺手松了那块已经揉皱的丝帕,接过茶盏,稍侧回脸敛一敛神情,复而回眸莞尔:“自然记得。你成亲那天,我还去送过你。如今新为人妇,家里样样可都还好?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墨觞鸳看着两个人说上了话,并不去打断,含着笑意自己也端了茶盏。她还以为沈渊受了多大的委屈,还奇怪在这座冷香阁里,谁敢这样大胆?不成想才一转眼的功夫,满面委屈的人儿就谈笑风生起来。墨觞鸳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不是宽容大度的性子,足以见方才的委屈是掺了水分的。
“多谢小姐挂心,那日小姐送的簪子,人人见了都羡慕呢。嫁过去以后样样都很好,两个人过日子嘛,总是会劳作辛苦一点,可心里头踏实,也高兴。”说起婚后生活,鹭娘粉面生春,娇羞温柔之色遮掩不住。“记着成亲的时候,婆母做的红果,夫人小姐都说喜欢,就特意和婆母学着做了一些,今天做得了,正好送过来。”
“这正是鹭娘有心了。”墨觞鸳接过一句,又向鹭娘道:“你既嫁出去,日子过得好,我听着也替你高兴。”鹭娘红着脸点点头,目光落向桌上:“婆母的手艺好,奴婢跟着学,来回试了几次,觉得这次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夫人和小姐的胃口。”
墨觞鸳嗔怪道:“嫁出去的人了,就是平头的良家女,别再一口一个奴婢地叫自己。”沈渊跟着点点头,方才瞧见桌上搁着一盘殷红挂霜的渍红果。拈过一颗入口,熟悉的糖霜清甜滋味弥漫开来,咬开里面的果子,便是一阵微微绕齿的酸甜。她不喜欢酸味,可对上鹭娘热切期待的目光,她一双眸子还是弯成了柳叶儿:“竟不知你学得了这样的好手艺,我吃着比上次的还要好。”
鹭娘得了夸奖,满眼中都是满足与喜悦:“小姐喜欢就好,这次我也带了好些来呢。其实除了这个,还有一桩喜事刚正要与夫人讲的。”
“喔?什么喜事?”说回到沈渊未来时的叙话,墨觞鸳甚是好奇。沈渊听闻有喜事,也随着一同看过去。
鹭娘放下茶盏,抬手轻轻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眨巴着眼睛,神情羞涩紧张亦不乏慈爱,眼角眉梢止不住地弯弯勾起,浓烈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已经……有了两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