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骄傲如墨觞晏,哪有求人的时候。
观莺开始蔫头耷脑,抖着嘴唇,一双眼睛还是晶亮的,牙关紧咬在忍哭。在冷香阁,她也算口齿伶俐的,总能哄得客人心花怒放,流水般的雪花银便从钱袋塞进她的荷包。
可即便是那会儿,她也看出来了,那些男人们吃酒赌乐,一双双咸猪手伸向她,夸她花容月貌,是个人间尤物,却趁着她去更衣的空档,大肆议论她不过是个卖的,除了讨巧求欢一无是处。
“改天请兄弟们去秋水苑,那儿新来了个小凤仙,唱曲儿不比这蹄子差,听说还会自己写词,那才叫有乐子。”
等观莺擦干净发红的眼角,假装姗姗来迟,这些人听见门开犹不在意,一把拉过她去,要她继续弹唱、陪他们喝酒,醉软在地也不停手。曾有一次,她哭泣哀求,忍着恶心跪倒在恩客脚下,说自己实在不胜酒力,求大人饶了她,换来的却是当头一巴掌。
“什么下作东西,也在这装纯。”
污言秽语劈头盖脸,观莺早就听腻了。他们对她下手从没轻重,漂亮脸蛋高高肿起,火辣辣地疼,她只能找出味道刺鼻的药膏,偷偷擦上;第二天晨起,菱花镜里容颜破损,青红淤紫满片,好在终于不觉得疼了。
胭脂香粉掩盖伤口,脸儿敷得雪白,腮颊淡淡云霞色,她知道如此一来,伤会好得很慢,却无别路可走。
那个时候,花魁娘子在做什么?不是陪在阁主夫人身边学看账本,就是在院里合欢树下悠闲弹琵琶。同样唱一曲,阿晏千金难求,观莺……观莺是谁?只有几个格外满意她伺候的男人认得清。
观莺记得,自己最早见到墨觞晏时,还是陆家来闹事,后来冷香阁金屋藏娇数年,外人再也不得见一面。那段年岁里,观莺自个儿的境遇时好时坏,偶尔也会生起心思,模仿传闻里冷美人一举一动。
可惜,时至今日,正主儿就坐在眼前,她还是学不来其万一。
“别以为我会难过,墨觞晏。”观莺不知呆坐了多久,暖笼捂着的姜蜜水都已经放得半冷,“你这种话,这种做派,我都可以习以为常,无论你认不认设计害我,我们都是仇家,是一辈子的仇人。”
病人说话没有底气,她心中清楚,自己拿不出证据,甚至开始动摇——可她找不到别的理由了,在如何论,她也曾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子,一朝流落街头,一步一步地,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了?
如果当初……墨觞晏肯抬抬手,度量大一点,兴许墨觞夫人疼她,就不会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