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生在这种人家,当真是没有半点出路的。”花魁娘子冷冷扯起一个笑,“沈离枝若是地下有知,必然会为自己不值得。就算换作真正的盛秋筱,盛家人也未必会真心为她掉一滴眼泪……喔,有个人应该是会哭的,我今儿回来路上遇到了秋筠,她过得也不好。”
“众人皆苦,这次的事,谁也无法为自己开脱。”墨觞夫人转着手中黄花梨珠串,叹气始终没有断过,“我知道你有心要避讳,觉得这种事儿,沾上了不吉利,可是好小姐,你是信三清的,举头三尺有神明,该做的本分不能少。”
沈渊点点头道:“我明白,凡事都讲究因果报应。沈离枝本可以活,如今变成这样,的确是有我的推手。我也听了,她下头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活,家道中落才没入青楼,凭盛秋筱那点积蓄,给自己赎身都要攒上几年的,能接济什么?有能帮衬到的地方,我不会真的坐视不管。”
“小姐肯如此说,我便放心了。”墨觞夫人为沈渊倒了杯茶,湿润的温热水汽氤氲而起,将对面美人眉眼也变得略带模糊,“我有心要发难,晚饭你们都用得不痛快,水芝去厨房嘱咐了备宵夜,待会儿给你送到园子里,叫绯月两个陪你回去吧。”
花魁沉吟片刻,笑笑似是无奈:“我今天就不过去了,听了这件事,细想想还是蛮叫人害怕,园子空旷,再睡不着就不好了。”
“如何都随你吧,叫水芝告诉厨房,饭菜送来楼上,我今天实在乏了,你自去吧。”墨觞夫人道。沈渊应声起身,略福了福,轻手轻脚出门退下。
绯月与绯云候在外头,阁主夫人屋里的几个许是各自去忙碌,秋筱不知道去了哪儿。沈渊一时间无事可做,便想着下楼去,看一看挨了打的盛氏。才下了台阶没几步,迎面小菊走过来,请花魁娘子留步:“秋筱姑娘去了灶上,说是累得小姐没用好晚饭,心中愧疚,亲自下厨做点宵夜,请小姐笑纳。”
“嗤……”花魁娘子忍俊不禁:“秋筱这丫头,当真有意思,自己的手挨了一顿板子,也不知擦没擦药,急慌慌做什么宵夜。好吧,这份心意我领受了,去告诉你家姐姐,做得了到楼上我房里去,陪我吃一杯酒,我同她也有日子没单独说话了。”
酒自然是免了的,只取玫瑰卤子化开,兑进烧热了的鲜牛乳,夜里不啻开胃或暖身都相宜。盛秋筱到灶上时,何嫂子已经开了火,包好了花魁最喜欢的小馄饨,嫩生生的冬笋为馅儿,掺进金黄的鲜玉蜀黍,用隔条街张家的牛肉作底,将熟时滴一点醋,撒几颗小青菜,翠绿喜人,咬一口唇齿生香。
旁边杏花帮着捏鱼丸,半个冬瓜已经削好皮儿,改刀切了搁置在案板上等着下锅。秋筱毛遂自荐,起锅烧热油,滑进丫头备下的葱姜蒜末,飞快翻炒几下爆出香味儿,随着一并捞出去丢了,下进冬瓜煸炒成汁,浇上好鸡汤煮鱼丸,未几鲜味飘出来,充满了整个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