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子里很多人还记得,侯子雨发作起来那日,非但没有如愿夺回所谓的骄傲和地位,反而被她的亲爹娘教训一顿,说王氏能给戏班带来好处,她作为他们的女儿,不但不感到高兴,反而只顾自己的喜好,实在让人失望。
这事儿在侯子雨心里深深扎了根,却也无计可施。王氏实在长得漂亮,自己只能更加勤劳,靠过硬的唱戏本事挣回一席之地。渐渐地,两人各自凭本事,也有了平分秋色之势。最开始出风头的时候过了,王氏也学会收心,知道侯子雨毕竟有父母作靠山,不好闹得太僵——于是她们说上了话,日子长久,看上去还真有点好姐妹的意思。
只是……到了牵涉利益的时候,即便是亲姐妹,也不少见反目成仇,更何况侯子雨心心念念的婚事一直被找借口推辞,连侯班主夫妇都在打着成全王氏的算盘,好能将她长久留下。对适龄的女子而言,好处多少的倒不算最重要,情场失意才最叫人肝肠寸断。
于是,侯子雨的怒气一日盛过一日,尽了力压在心头,不让自己在人前表现出异样,每每看见王氏,还能够挤出一点笑脸。她内心是很不服的,逐渐又开始觉得,再怎么勤奋也不比上美丽外表,不如趁着青春正好,给自己找一个长远的出路依傍,彻底不用再看人脸色、卑微讨生活。
戏子低贱,这四个字从小就刻在侯子雨脑袋里,此时她也顾不上了。早在腊八,侯班主就接到信儿,新年有位大主顾要伺候,侯子雨听过就牢牢记住,抓紧时日多加保养,再有她的确唱功深厚,才有了除夕夜里,尹淮安对两个女子的一视同仁。
州来山庄富贵无极,宏大排场看花了侯子雨的眼,等领了赏,手都紧张得不知该往哪儿放。相比之下,王氏反而镇定自若,婉转道谢的从容模样又招得几句称赞。侯班主夫妇没有和女儿计较,只私下同她说,以后再有这种场合,她要记得,务必跟在王氏身后,别一味争在前面,让自己也为难。
侯子雨心里发酸,却也没有多说一个字的余地,眼看着亲爹娘才冷脸训斥过自己,就急匆匆去厨房,亲手给那王氏炖梨汤。
没能生在大户人家的主母肚子里,侯子雨认命,侯班主夫妇养育她长大,也并不曾有过什么亏待。她曾经一度是知足的,也想好好和师兄长相厮守,以后生儿育女,自然有后福可享。即便师兄的心不再在自己身上,她也从来不奢望嫁进豪门,只要是能做正妻,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夫妻举案齐眉,不照样可以家和万事兴么?
可她见不得王氏鸠占鹊巢,自己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哪里轮得到她整天在戏班子里耀武扬威?州来山庄的下人们也是,口口声声“文姬姑娘”长、“文姬姑娘”短地,侯子雨听见就嫌吵闹。明明自己唱得更好,怎么到头来,反而像是沾了王氏的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