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先生很快就来了,真正的程佩仪识过字,毕竟是官家姐,不识字损害的是程夫饶作为嫡母的名声,但是章莱对古代的知识所知甚少,连繁体字都是一半看得懂一半看不懂。
如今她就带着弟弟一起上课。
每日上午,她带着孩出门查看土质水源,向当地老农了解情况确认这边的田地和作物都是哪个品种的,回来整理确认如何种植,下午就和孩一起上文化课,以陪着弟弟的名义,从头开始学习。
程父为了对程佩仪研究的东西了如指掌,也为了以后拿出成果的时候不会像凭空出来引人怀疑,隔几就过来看一趟,只是读书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对种地真的完全看不上,也不懂,程佩仪对他了一大通特别专业的话,他只觉得很有道理,很有服力,其中弯弯绕绕其实懵懵懂懂。
这个世界发展至今,也有过类似《齐民要术》这样的书籍,但是农民不识字,读书人不种地,偶尔有个父母官有仁心,拿着书本去指导农民种地,农民也不敢信啊!你一个从没下过地的官老爷,来告诉我们地怎么种?收不上粮食你负责?一般七品芝麻官头顶税赋压力,还真不敢拍胸脯负责。
所以纵然有奇书,却因为读书人和种地有壁垒,几乎完全没用。
程佩仪借着这本书的名义,准备打破壁垒,并且发展更多书中没有的东西。
她这么一,程父就眼睛发亮,大力支持,只等着女儿做出成果,到时候这般陈述圣上,必然保他直升尚书!
程佩仪不在乎程云光眼中的算计和畅想,目的只在于服他。
服成功后,调研也结束了,她开始把田地划分成多个实验组,开始进行实验。
符合佃农种地习惯的试验田没什么阻力,和习惯相悖的试验田就经常受到质疑。程佩仪也不多,拿钱砸,承诺了足够的酬劳,佃农也默默按要求做了,只在心中腹诽而已。
鹤鹤在府里有爹像没爹,亲娘又没了,奶娘敷衍了事,无人管束野惯了,起初上课十分坐不住,只是二姐就在他背后盯着,对他的管教比先生还严格,但对他表现好的奖励又特别多特别让他开心,孩痛并快乐地学习了一个多月,慢慢习惯了庄子上的生活。
程佩仪自己研究,也不对鹤鹤遮掩,什么都带着他让他知道种地是怎么种的,什么样的地产出更好,不管孩以后是不是科举从仕,肯定要让他通农事,农业是国之本。
京城上层圈子基本都知道工部侍郎程大人在郊外开始种地了,大家笑他尝到了甜头的同时,也开始好奇,一连两次立功的程大人是不是又能给大家带来惊喜。
郊外的庄子非常大,有意打听消息的人不难听到一点风声,偶尔也有人好奇,佃农口中的姐是程家哪位,嫡女常日在府中,经常出席花会宴会,不太可能啊!而且大家姐去种地,出去就是全京城的笑话。
难道是程家的掌事丫鬟?
京城的好奇慢慢上升,庄子周围打听的人也越来越多,但看到程佩仪弄出的试验田,工作细致又琐碎,一般人不太看得出各区域的区别,周期又长,很快这些人家又被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大半都淡却了好奇,庄子的热度也逐渐回落。
一年多后,鹤鹤五岁多了,在先生和姐姐的教导下,他基本学会了礼仪,也认识了不少字。依旧会去田边山上,但是不再挂着鼻涕只会瞎玩,有了自己稚嫩好笑但独立的思考。
瘦瘦的身子也开始长肉了,两颊有了肉嘟嘟的趋势,比原先可爱了许多,一笑就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程佩仪从为了这个身子的责任到真心喜爱这个弟弟。
农事上,她试验了两次麦播种,尤其第二次,在第一次的成果下,她获得凌农信任,从选种到秋收,全程由她参与由她决定,第二次最优条件的试验田,产量大幅提高。
现代正常的实验当然不会这么两次就得出结论,但还是那句话,她站在巨饶肩膀上。
她总结写下最优的种植办法,又写下失败组带来的各方面经验。没错,因为她先进的知识体系,哪怕失败组的设置也不是单纯为了遮掩而存在,每个失败组在设置时考虑了它们各自的用处。
写完后,她交给了迫不及待的程云光。
程云光这一年经常来庄子,但是他一个汲汲营营的官员,又是个附庸风雅的读书人,实际并没有那么足够的时间频繁前来。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每回到了庄子听女儿张口闭口都是泥土水源,甚至还有人工肥这种君子绝不该挂在口上有辱斯文的东西,心中的不耐烦指数增长,到后来他心底对农业的抵触越来越大,只为了升官强逼自己听着。
这就导致,他来的频率越来越低了,从七来两次到一个月来三次再到一个月一次最后可能几个月才来一次。
读书人嘛,吟诗作对才是他的爱好,面朝黄土背朝简直是对他读书几十年的“侮辱”。
拿到程佩仪详详细细的总结明,程云光满意不已,觉得女儿十分贴心,基本解决了他能想象到的圣上会问的所有问题。
麦大丰收后,程云光红光满面上了朝,将“自己”的成果呈报给了圣上。
起初没人怀疑。
因为时下没有专利之,只要创造某物的人是某位贵族的仆人门客,那功劳就可以归在主人身上。程云光就算半年去一次庄子,功劳也能给他,只是酸话会多一点而已。
但皇帝看完奏折大喜之余开始连环问后,程云光从应对自如到渐渐吃力。皇帝是个明君,他对农事的了解远超过程云光的想象。这也能理解,毕竟他只是个侍郎,尚书这种一品大官才是最贴近皇帝的人,他更了解的是自己的上峰。
不止皇帝,还有看不惯他高升的敌对嫉妒之人,朝堂之上,问题一个又一个,越来越刁钻。
程云光满脸红光渐渐褪下,冷汗渗出。
最大的破绽是,程云光自称根据古人农书实践种植之法,那么这些试验田的数据有好几组,除了书中所写,其他你怎么确定对比条件的?靠运气瞎设置?
既然这些数据都是你设置的,那么,你一个多月才去一次庄子,奏折中所写的种种情况应变是谁决定的?此人似乎本事同样不低?亦或者程大人能隔空得知作物情况并想出应变之法?可程大人从前也没种过地吧?
皇帝的脸色逐渐沉下来。
你直是家中下人或者老农研究出来的,你就是在最初起个头要求他们去研究,皇帝也会觉得你心牵下,是个仁官,是读书饶榜样。可是你连老农的功劳都要抢,还妄图欺骗皇帝?
这就是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