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一生说起来都是大抵相似,而且相当简单的——从娘胎中来,到坟墓中去。当然也不排除特殊情况,毕竟有些人死境异常凄惨,连享用墓地的资格都没有。
站在一个绝对的高处往下看,人生更像是一条“线”。人总是在移动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人的移动就是“线”的延伸,而生与死就是“线”的两端,一个起点,一个终点。
人生是有限的,世界也是有限的。在有限的世界中存在着太多条“线”,它们各自绵延而又相互交织,在各自的轨迹之中也少不了与其他的“线条”碰撞。那个接触的交点,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生的交融,是两个人的遇见。
遇见,一如今天的徐胜与许丽子一般。
有的人日日相见却连名字都不知道,一转身就忘的一干二净,好像过眼云烟。而有的人呢,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便余生难忘,永记心间。
徐胜看着许丽子,从她那双美丽眼睛里仿佛看到了一片天,一片他时常仰望,缀满繁星的天。
看着看着徐胜的脸红了,念书的声音也一点点地的低了下去。
许丽子望着徐胜,看着他那副呆呆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那笑容一展,显得分外好看。
“咳,咳!”徐胜干咳两声,终于意识到失态,故意加大声音,想要维持一点作为“师者”的威严。
许丽子很配合,转眼就收了笑容,坐直身子,侧耳倾听。显出了一副跟之前完全不同的、大家闺秀的风范。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地逝去,而徐胜早就忘却了时间。
“啊——!”
一道长长的哈欠打断了徐胜的神思,他一抬头,小丫鬟正摇头晃脑,伸着懒腰。
“先生,午饭不吃就算了,晚饭总不能也省了吧?”小丫鬟撅着嘴,看样子微微有些生气。
“啊?!”徐胜先是一愣,然后眼睛一扫,看了看窗外。此刻已是夕阳西下,临近黄昏。
他在不知不觉间,竟讲了整整四个时辰!
“实在失礼,实在失礼!”徐胜只觉脸上发烫,连连致歉,明显有些慌乱。
“不碍事的,先生也是好学之士,性情中人。我听着先生讲课,也是入了迷,一时忘乎所以,不知竟过了这么久。”许丽子放下了书册,眨了眨明亮有神而又略微酸涩的双眼,轻轻说道。
“多谢小姐谬赞,实在受之有愧,误了小姐一餐,小生罪该万死。”徐胜的话明显说的重了,但是他一想到眼前之人因为他竟然饿了肚子,满心就只有羞愧与悔恨。
“先生也太言重了,我听了先生的高论,早就不觉得饿了。”许丽子打趣说道,笑颜如花。不,应该说比花还要好看。
“实在对不住,马上就是夜餐了,小生不能再打搅了,告辞。”徐胜连忙施礼,也不待许丽子有所反应,埋着头,径直就走。
不走不行啊,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教书的时候还好,但一放下书籍,真正聊起天了,他就觉得天旋地转的。平日间一些简之又简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面对许丽子,他思绪好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舌头也跟打结了似的。
他走的很快,越来越快,脑海中满是许丽子的脸容。在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走过了自己的小院,向着“天池苑”行进......
渐入深夜,许府上下,除却一些偏僻隐秘的地方都亮起了灯光。许丽子趴在桌上,手里捏了根绣花针,饶有兴趣的调弄着蜡烛跳动的火舌。
“芍药,你说今天那个先生怎么样啊?”过了好一会儿,许丽子觉得有些无聊了,看了看与她朝夕相伴的小丫鬟,随口问道。
“一个无聊至极,迂腐透顶的书呆子。”那个叫芍药的小丫鬟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
“是吗?我可不那么觉着。”许丽子像是想起些什么,顿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觉得他挺有趣的,况且,书呆子才有真学问呢。”
“什么真学问,就会照着书念,小姐你又不是不识字,只会念书要他做什么?别说小姐了,就我跟着您这些年也能认个七七八八了。有些句子听不明白,让他给解释一下,他可倒好,越解释越让人糊涂。一日三餐,这个午饭不吃也就罢了,要不是我提醒估计晚饭也省了。老大的人了,连吃饭也得有人提醒,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呢。他饿不打紧,竟然还拉着小姐一块挨饿......”芍药是越说越起劲。
许丽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芍药啊,哪里都好,就是话匣子一打开,就怎么也关不上了。
等到徐胜到达“天池苑”的时候,天完全黑了,到了戌时末刻。如今虽说是夏季,但毕竟是初夏,这个光景已然入夜。
“怎么到了这儿?”待徐胜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天池苑”的门口了。他屏息向内看去,那敞开的大门中一片黑呼呼的,深沉而又深邃。
徐胜记得清楚,那里头有一块墓碑!
现在他只觉得毛骨悚然,汗毛倒竖,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被牵引到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