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璟呵呵笑道:“你之所问恰恰论证了我的观点,遥想先辈当年,筚路蓝缕生活艰辛,但却自强不息,才有了今日的一切,若是人皆不为,则惰性自生,人道又何以发展。”
木正南听到此处,知道上了他的当,忙将话题强行拉回到原本的论题:“上古之事,皆是推演,难以定论,咱们还是回到原处而论,圣人言舜也无为,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如今人人尚古,可见人心皆想行无为之治。”
陆璟见他进退失据,知道大局已定,便笑道:“既然你提到古人治国安邦,何以人人尚古,实乃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如今民多贫瘠,人多利器,盗贼不绝,欲念横溢,如此种种,更应施行人治。正所谓天性存公,人性存私,若是无为岂不天下大乱。若是无为,你可愿弃身隐于世间,不介尘世,坐看云卷云舒?”
“再回到此话,圣人言无为而治者,唯舜也,此所以舜为上古圣君之因,其上千万年,其下数千年,除了舜又有何人以无为而治世?只能行有为之治,引导天下大势,拨乱反正,梳理人心,才能使天下安定。”
木正南正不知如何反驳,骤然听到他话中的漏洞,立刻驳斥道:“此话大谬,所谓势不可改,亦不可导。齐庄公出列,有虫挡道,举足欲搏车轮。庄公大怔,问曰何虫。答曰:此虫乃螳螂也,知进却不知退。”
“螳螂以其臂挡车轮,却不知其不能胜任,以人力而引导天下大势,与螳螂何异。”
陆璟哈哈笑道:“听你此话可见你只懂天道之皮毛,天生万物,自有其用。蚊虫虽小,可制蛮牛,大象虽巨,却奈何不得田鼠。人活于世,自当倾尽其才,经世治乱,使万民得安康,天下得太平,方不服天地所赐,天道所钟。”
又道:“天道大势不可改,但小势可改,人亦可为,如天降大雪,沐雪之人,或可避于屋内,或可寻物遮挡。天气寒冷,亦不可改,但可生火取暖,披衣御寒,此皆有为也,若是万事不为,顺其自然,阁下可愿裸沐风雪?”
下方众人听到此处,尽皆叫好,尤其见陆璟从最初局势不利,节节败退,到后来步步反击,直到此刻将他问的彻底哑口无言,心中不禁涌起钦佩之情。
木正南听到此处,瞬间回过神来,意识到从自己说出天道无为后,就一步步掉入对方的陷阱,心中含恨的同时,也清楚再辩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便俯首认输。
陆璟见此,便不再开口,心中也安定下来,同时暗道侥幸,这一局若非木正南求胜心切,中了自己的算计,输得八成就是自己,因此对后面的比试,更加谨慎。
宋学荃、郑琛等人见陆璟连胜三场,今天这场比试胜局已定,朝廷和翰林院的颜面得存,心中皆安定下来,只是碍于人前,仍保持胜者风度,依然面色严肃,不苟言笑。
沈良、赵贤以及观战的士子百姓皆面露喜色,交谈称赞之声不绝于耳,直言这场辩论看的跌宕起伏,紧张不已。
林黛玉见此情况,紧绷的神情的终于放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松开了一直紧紧绞着手帕的双手。
薛宝琴看陆璟胜了,立刻转忧为喜,眼中满是崇拜,忙笑对陆芷瑜道:“你哥哥好厉害,竟说的那人哑口无言,亏我开始还有些担心呢!”
陆芷瑜神情放松下来,娇笑道:“那是,我开始就说让你放心,哥哥不会败的。”
薛宝琴闻言抿嘴笑了笑,看着手上被她抓的那些红印,没有拆穿她的谎话。
陆芷瑜也知道自己刚才的紧张,落入宝琴眼中,忙看向黛玉,转移话题道:“嫂子你说是不是?”
林黛玉笑着点头道:“夫君的道理胜于言辞,对方却是言辞胜于道理,强词夺理,他自然辩不过夫君。”
薛宝钗的身体也放松下来,眼带笑意道:“林妹妹说的不错,辩论的意义在于将道理说清楚,使人不混淆于事,胜者能越辩越明,不失主见,败者亦得遇真理,有所精益,从陆大人将辩论引向实处后,自然能以道理取胜。”
林黛玉略微诧异的看了宝钗一眼,没想到两人竟然相见略同,于是补充道:“宝姐姐说的不错,就像‘白马非马’那样的辩论,只在言辞与定义间纠缠,用比喻转移辩论的方向,不但失了主题,也没有任何益处,徒是言辞交锋罢了,没有丝毫道理可言。”
探春、迎春、宝琴几人听了两人的论断,皆若有所思的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