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巴拉?”
没有明了事情真相的风雨,只注意到了“巴巴拉”这个名字——这是一个让他遭受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惨败差点让整个远征成为一场笑料,随即又和他在广袤的异邦针锋相对的作战,几乎扭转了印月命运的人物。
不过已经大获全胜的诸侯,此刻表现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宽容与大度:“巴巴拉是一个出色的人物,可惜效忠了一个错误的主君!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么逸如,就没有必要再难为他的女儿了!”
“可是……”
李逸如满头大汗,却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理由。
“好了,事情就这么决定了!难得这位塔丝小姐来到圣龙,也算是缘分,这些时日就让她住在定凉侯府,好生招待!到时候便随辛娜小姐返回印月吧!”
风雨大手一挥,做出了决断,随即望向异国的少女:“辛娜小姐以为如何?”
“多谢风侯殿下的宽容和慈悲!”
辛娜微微一笑,和远征军的长期接触让她明白,风雨军的军纪极为严明,风雨在军中的地位更是有若神明,因此风雨如今这番发话便已经完全决定了郡主的命运,想必没有人敢违抗,哪怕是背后。
这让辛娜感到了放心。一路以来,由于李逸如心疼塔丝的闷闷不乐,因此被特许交谈的她和被困的郡主有了不少的接触,也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对于郡主的同情和对于那段异国的战地情缘的支持,让锡克教的特使不顾得罪了李逸如这位大权在握的印月代总督可能给未来惹下的麻烦,做出了使命之外的侠义之举。
“走,我们回凉城,回家!”
而另一边,自付解决妥当的风雨,故意避开了少女的眼神,重新翻身上马,扬鞭指着东方,傲然的说道。
“回家!”
李逸如喃喃的重复,暂时抛下了眼前的烦恼,满腹的心绪被“回家”两个字所填满,不自觉中眼眶微微湿润——无论他在战场上多么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却终究不过是十多岁的孩子,一想到已经离开了家乡和亲人这么多日子,如今终于带着百战之后的胜利荣耀的返回,转眼就可以见到自己的父母亲人,不必再扳着脸、提着神震慑那十多万的部下,还有殚精竭虑的提防敌人,少年顿时感觉到了喜悦、酸苦、委屈和自豪等等无数矛盾而又复杂的情感全部涌了上来。
“回家!”
风雨摇了摇头,怜惜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大声说道,话语中带着安慰,也带着振奋,同时向身后的金岑作了一个手势,不多时便看见滚滚的烽烟自会师的地方升起,继而每隔三百米便相继点燃,一柱又一柱的黑烟,笔直的冲向云霄,朝着凉城的方向蔓延。
“回家吧!凉城的父老战士都在等候着你们!”
风雨一边说着,一边纵疆扬鞭,向前疾驰。
“我们回家!”
李逸如愣了一愣之后,立刻回过神来,也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在战马的嘶鸣声中,急忙紧随其后。
“回家!”
这两个字,迅速传遍了全军。无论是远征印月的勇士,还是刚刚平定巴蜀的健儿,无论是凉州人,还是高唐、大陆公国乃至印月人,都纷纷开心的叫了起来,不管是否出生在凉城,但是此刻凉城便是他们千真万确的家,因为那里有等待游子的父老,那里有欢迎英雄的乡亲,那里还有凝聚着荣誉和鲜血的战旗。
而如今,这些在沙场上百战余生的男儿,带着胜利的捷报,带着奋斗而来的荣誉和骄傲,还有从敌人手中获取的财富,满载而归衣锦还乡,无愧于堂堂七尺的身躯,无愧于风雨军战士的称号。
想到这里,浑身的疲惫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回家的渴望迅速凝聚成了行军的动力,在漫天黄沙飞舞的平原,庞大的军团押解着巨大的财富,迎着风尘全速向东行去,一路上激昂的军歌声直冲九霄云外。
凯旋的仪式隆重而且热烈。
早就闻讯的凉城军民,纷纷汇聚在了城池内外,夹道欢迎着胜利归来的子弟。
这一天对于凉城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日子,尽管早在之前络绎不绝穿梭于驿站之间风雨军战士便已经将前方的捷报源源不断的传来,但是自凉城大战之后,风雨军的战斗一直没有停止,出征的子弟也很少有人归家:北线的秋风、黑狼两军马不停蹄的攻占锦州,继而连克昌化、昌平二城,兵锋直指圣京;南线的碧蛇、白虎两军也是几经周折,征服了天险屏蔽的巴蜀,重创了南窜的燕家军主力;至于西线远征印月的大军,更是自圣龙历七五五年至今,就没有返回过,因此一时之间,偌大的凉城乃至整个西北除了参加青龙军防卫城市的战士之外,几乎所有的青壮年都投入到了血火纷飞的战场。
如今,这些远行的子弟终于回来了。
一身征尘的勇士,用鲜血和生命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带来了荣誉、胜利和骄傲,当然还有巨大的财富。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平安的归来,也带来了尚未归来的战友们平安的希望和讯息。
于是,由于战争而萧条的凉城,因为子弟的回归而再次热闹起来,虽然也有不少家庭暗中为自己的孩儿、夫君仰或父亲已经埋骨他乡而垂泪,却也很快分享到了其他家庭的喜悦,而这种喜悦很快就弥散于全城。
除此之外,巨大的战争红利,更是带给了人们家园得以安定的信心,原本因为凉城的激战而对此地动摇的百姓再次坚定起来,深信未来将会更加美好,这种现实的安宁和未来的憧憬,也多少填补了人们失去亲人的悲伤,让失去亲人的家庭在悲伤的同时,也为自己的牺牲换来凉城的未来而自豪。
至于凉城的官员们,则在定凉侯夫人李中慧的带领下,纷纷出城远迎。
美丽的少妇虽然身体虚弱,心中隐藏着悲痛,但是脚步却依旧坚定,举手投足之间雍容华贵,凤眼娥眉之中流露的是精明果决。
在李中慧的左首是青龙军统领白起;右首是凉州布政使陈善道,在白起和陈善道的身后则分别是目前留在凉城的文官武将,这些位高权重的大员,如今都聚集到了凉城的城门之外,迎着寒冷的春风,恭候着大军缓缓开来。
伴随着尘土飞扬,庞大的军队如期在远方地平线上出现。
当先的战车之上,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一手扶着战车之前的挡板,一手抓住爱将的手一同高举过头,面带着微笑奔驰而来。
在名将的身后,紧随其后的是忠心耿耿、永远都出现在风雨周围的近卫军,接着便是全身戎装的赤狮军和尼国的骑兵,然后是步行方阵的高唐僧兵、各国联军,末尾则是印月奴兵押运着的战利品车队。
招展的旌旗迎风招展,飘舞的旗面遮盖了太阳的余辉;威武的阵列井然有序,整齐的步伐气吞山河;那冠盖如云的排场,那翠华摇曳的仪仗,无不显示出风雨军的威严和强大;难得一见的战象,满载箱子的货车,异族面貌的壮士,都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和惊叹。
凯旋的队伍很快便和出城迎接的官员汇合在一起,浩浩荡荡的开进凉城,欢呼声和锣鼓声不停的在耳际萦绕,惊喜的孩童蹦蹦跳跳的在开进的队伍两旁嬉笑模仿,夹道相迎的人群不时的发出惊奇的议论,指点着异邦归来的子弟。
大军横穿了整个凉城,最后进入了兵营的校场。
风雨搀着夫人的玉手,登上了高高的点将台,四周均是凉城的文武官员,而台下则是排列成一个又一个整齐方阵的沙场雄师。
这些经受过战火与生死考验的虎狼劲旅,威武而雄壮的经过点将台,接收着统帅的检阅,绕场一周之后则停留在了点将台的正面。
下了战车之后已经回到自己部队中去的李逸如,此刻身着鲜亮的盔甲,扬鞭策马从军阵中疾驰出来,直到点将台的正下方突然勒住狂奔中的战马,翻身下地,单膝跪倒,如同是向家长迫不及待炫耀自己优异成绩的孩子,大声并且自豪的将缴获的战利品向尊敬的主帅进行了汇报:“阿育王已经向末将递上了降表,并进呈黄金三十车、珠宝十三车、美女三百、工匠一千、战象八十头于风侯,另献上佛门至宝——佛祖释迦牟尼的佛指舍利,以示对风侯和天朝的永久敬畏!”
“好极了!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风雨的双目炯然有神的扫视了眼前的将士们,大声的说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良好的开始,一个后续路漫漫的开始!在日后的岁月中,风雨军的旗帜将插遍所有敌对的土地,用天朝的文明感化蛮夷的部群,让天朝的威严震慑所有不自量力的妄动,犯我神州天威者,虽远必诛!”
“万岁,万岁,万万岁!”
惊天动地的呼声,发自将士们的肺腑,尽管在圣龙帝国,“万岁”的称呼唯有九五至尊的天子能够承受,但是丝毫不顾保守派的色变,征战沙场的勇士们纷纷将这个伟大的称呼定位在了点将台上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风雨的话,带动了的是战士们对于胜利的自豪还有远征的狂热,正是这种自豪和狂热,将在不远的将来,激发了整个神州子民早已沉睡的尚武精神,以及身为大国公民的骄傲,进而将已经逐渐被人遗忘的天朝威严和强盛,重新带给整个世界。
而此刻,在千军万马的欢呼中,在举城军民关注的时刻,很少有人发现,正有一队兵马押解着三百多哭哭啼啼、哀声不断的男女老幼,悄悄的进入了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