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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先生恐三关有变,率领治所一万轻骑、五千重骑,直赴霸州益津关。()益津关毗邻霸州之东的淤口关,又可与折可阮所在的雄州瓦桥关互成犄角之势。不几日,益津关迎来一支援军。将军正是子河所企盼的步军副都指挥使邢和仲,他领着山西太原三万将士,其中骑兵两万、步兵一万。邢和仲的到来,既让先生欢喜,又因十七那日所言,让先生心上蒙了一份疑忧,但瞧着邢和仲与杨承祖、许氏兄弟等诸多将领久别重逢的喜悦,那份疑忧,渐渐淡去了许多。
边关乍聚大军,三军将士俱感大战在即,无不加紧备战。韩十七在重装骑兵营中的训练更是艰苦。他尚无使长兵器的经验,因自小用刀,不免对刀情有独钟,便择了长柄大刀。他刀法精湛,长刀舞了一两回,掌握了要领,便显得十分娴熟了。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韩十七在重装骑兵营中混得人缘奇佳。他武功既高,年纪又小,人也谦让厚道,人人均喜欢与他交往,尤其是那曾阿五和周大块头,自从上次比斗输了,老是缠在他身边,要拜师学他那神乎其技。
这一日,韩十七训练完毕,已是傍晚时分。冲洗后回到关内将府,见先生正在书房处理公文,忙到旁边伺候。他本在骑兵营里分有铺位,但他心里的首位身份,仍是先生的书童,更有护住先生安危之责。先生知他训练疲累,要他早些就寝。韩十七见帮不上甚么忙,只得枕着锈花刀入睡。
韩十七正睡得朦胧,忽听房外步声急骤,一惊而起。要知将府书房外守着十位值夜亲兵,半夜时分,莫说急步声,便是走路发出声响,都是禁忌。先生尚在秉烛批阅公文。韩十七并不疾冲房外观察动静,握刀闪到先生旁边,以策万变。
那步声在房外骤然而停,奇怪的是值夜亲兵并没喝止,房门一开,两位亲兵撑着一人入内。烛光之下,只见那人满面尘色,一身士兵装束,不过他头盔上穴了一支尺来长的火红翎羽,原来是一个信使兵。那信使兵见到先生,双臂一张,推开左右亲兵,跪了下来,气喘吁吁地道:“大帅,雄州告急!”从怀中拿出一信,双手捧过头顶。
先生拆信阅毕,脸色一变,随即镇静下来,喃喃道:“好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难怪半月来没收到辽镜任何线报。只是中秋暑气未消,辽人岂不犯了兵家大忌?”当下传令:着关内杨将军、邢将军、子江、子河两位执戟速到将堂议事,霸州守将徐正静远在渡口,便免了。
先生、韩十七在将堂等了片刻,杨、邢、许氏兄弟四人入内。先生示之以雄州急件。杨承祖惊道:“前天可阮兄尚有来信,不是说韩大人在辽国和议,已大有进展么?”先生冷笑一声,道:“是啊!否则可阮岂会麻痹大意,着了道儿。”邢和仲面现怒意,说道:“好阴险的契丹贼!用此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欺我大宋无人乎?”韩十七瞧在眼里,不知怎地,就觉邢和仲在装腔作势。他这几日还特到其营暗访阿春,岂料不但不见阿春,便是杨大哥的族弟杨直也没跟着过来。
先生自责道:“此次有失,我刘某也难逃其责。辽境那边的线报,自从我来了益津关后,日益见少,近半月来,甚而音讯全无,派出的探子,连进都进不去,该早些提醒可阮。”邢和仲道:“先生,此时不是自责之时。咱们该商讨一个良策。萧迭里得率领三万骑兵抢渡拒马河,只要破了瓦桥关,便一马平川,可直逼我朝京城。”
先生道:“和仲之言有理!如今萧迭里得已过拒马河,并不挥师叩关,想必在静待大军。我军失去辽境之讯,辽军动向不明。要迅速查知其大军位于何处?还有,何以我军失去辽境线报,难道前时的探卒人人受阻不出,或已殉职?”
邢和仲道:“先生所虑甚是!可阮守在瓦桥关,大军临关,心急如焚,咱们宜速派军增援。”先生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我将亲往瓦桥关一行,赶萧迭里得入河。”说着望向杨承祖,说道:“继之,益津关这边,便交给你了。此关纵深辽境腹地,尤为重要,乃宋辽历次大战必争之地,不容有失。我此行会带走治所一万五千骑兵。益津关本有两万人马,加上和仲带来的太原府三万人马,扼守一段时日,应无大碍。你还要多增派人手,勘查辽军动向。我很担心,或许辽人有更大的阴谋。”杨承祖颇觉奇怪,以前但凡有事,如有邢和仲在,一来他谋略胜过于己,二来他官职高过于己,先生总是委任于他。但先生已有所命,只得瞧了瞧邢和仲后,躬身应“是”。
只听邢和仲道:“继之常年跟在先生身边。先生用之,如臂使指。此番先生欲驱萧迭里得回去,任务艰巨,如何少得了他?”
先生道:“和仲所言虽不差,然益津关原守将徐正静勇而少谋,令人难以放心。”
邢和仲抢步上前,躬身说道:“先生,如若您还信得过邢某之力,请将益津关交给徐将军。邢某在旁鼎力相助,远了不说,半月之内,邢某担保此关无虞。”杨承祖忍不住道:“先生,和仲兄谋略远胜于我,有他在此主持大局,何虑益津有失。”许子江听了邢大哥话中“您还信得过”的“还”字,生怕他有对先生不满之意,一家人闹得不快,也道:“先生当然信得过邢大哥了!”
先生暗暗叹息一声。他何尝不知如若和仲在此主持大局,倍胜继之,但想起十七那日之言,便放心不下。然而以前共事多年、亲逾兄弟的和仲,当真变了,如十七所想么?先生静静地望着邢和仲,犹如要看穿他一般。邢和仲被瞧得久了,一颗心怦怦而跳,愈来愈是心虚,忽地抬起头来,问道:“先生,您……您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