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恍若回到那日自己头痛欲裂,十七关切询问自己的情景,旋即想起与和仲亲密无间的诸多往事,还有在威县他专程赶来,甘冒奇险、跪求替自己而死的情景,心中毅然下了一个决定,说道:“好!和仲把守益津关。子江、子和、十七,随我先赴雄州,继之率领一万五千骑兵,随后赶来。”
先生带着韩十七、许氏兄弟,以及五十位亲兵,轻装先行。翌日中午赶到雄州关外,折可阮早领部将在此迎候。
一行人进入关将府。折可阮等雄州将领全跪下领罪。先生道:“诸将请起!我朝天章阁侍制韩缜韩大人正在辽国和议,辽国表里不一,出奇不意,我军受被动之制,强渡拒马河之过,换作本帅在此,亦不能幸免,恕诸将无罪!”折可阮愧道:“韩大人每隔三天必遣一人过河传回和议进展,由辽军载送。次次传回的都是好消息。昨日清晨,那载使者的辽船突然发难,致使辽都点检萧迭里得率领五万骑兵强渡拒马河,兄弟们损伤五百人,是末将疏忽之过,大帅不责不罚,末将内心难安。”其他将领本已站起,闻言又跪了下去,齐声道:“末将甘受惩罚!”
先生道:“既然众将校有此愧意,也好!本帅便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雄州只有一万骑兵,你们领走,今日把萧迭里得三万人马赶到拒马河里去。”
折可阮一怔,心道:“萧迭里得乃辽国宿将,打仗沉稳慎重、老奸巨滑,三万人马抢得宋境渡口,便安营扎寨,静待后续大军渡河。他营外巨木栅栏围了两圈,犹如铁桶一般,便是倾尽雄州三万人马,也不能一日之内赶他回去,否则我也不忙着向大帅告急求援了!”抬头望一眼先生,见并非玩笑,又想:“我折某征战二十余载,今日载在萧迭里得手中,算得上奇耻大辱,哪里还有面目苟活于世?大帅该是有心成全我一世英名。”当下朗声道:“谢大帅成全!末将领命。”
先生赞道:“好!拿地图来。”折可阮起身来到将案前,一一指出辽军分布形势:“辽国一面与宋朝和议,一面策划突袭强渡之计。为了此计,辽国并不等各路大军云集,免得打草惊蛇。萧迭里得一旦突袭成功,目的十分明确,便是守住瓦桥关渡口,以待后部过河。而他选择此时突袭,当可证明一点,其他大军不日之内即到。”先生听他分析得有理,频频点头。折可阮又道:“萧迭里得为人慎重。他将二万五千人马扎营在渡口,着五千人马深入宋境十里。一旦我军有个风吹草动,他也有个缓冲之地。”
“嗯!”先生点头道:“萧迭里得打了一辈子的仗,姜还是老的辣,相当沉稳。不过——我曾听说他杀了自己一个小妾?”折可阮一怔,没料到先生说到人家的家事上去了,想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他有一次跟西夏交锋,历时一年有余。回去后闻说同僚之妾偷情,也疑心自己的小妾,不免质问几句。那小妾屈于他的淫威,愈辩愈乱。萧迭里得一怒之下,便将她杀了。”
先生沉吟半晌,大声道:“好!各将校听令。”众将校立时昂首挺胸。先生从案上拿起一支令箭,道:“咱们首先拿下那深入我境的五千人马!张校尉,你记得你祖宗桓侯爷张翼德长坂坡疑兵之策么?你领骑兵一百,摸到敌营左侧的小山上,各执旌旗,马尾系树枝,借着树木遮掩,造浩大之势,佯攻敌营。敌兵或会箭守,你使百骑尽量散开,不许折回。一旦敌兵出营迎战,立即退兵。”张校尉领了令箭。
先生又拿出三支令箭:“李校尉,你领两百骑兵。何校尉,你领三百骑兵。周校尉,你领四百骑兵。均跟张校尉一般,待敌军回营,或者转身回营,马上佯攻。依次而行。”三校尉领了令箭。
先生再拿出两支令箭:“子江执戟,子河执戟!”许家两兄弟出列。因他们均姓许,为了区分,大家在其官衔之前加上名字。先生道:“你们领四千骑兵,待他们四位校尉佯攻之后,正面直冲敌营。此时辽兵已心力憔悴,你们一定要狠、要快,但不可恋战,杀了两柱香时间,不准掉头,直接冲出敌营。一旦萧迭里得大军来援,不管你们用甚么鬼点子,拖也罢、拼死也罢,务必顶上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立刻退兵。如若有散骑往渡口逃逸,驱赶回来。如若半个时辰之后,没有大军来援,便回马援助后军。”子江子河双双接令。
先生瞧了瞧折可阮,拿出最后一支令箭,道:“折将军!你率其他骑兵将校,领五千骑兵,合张、李、何、周四位校尉退回的一千骑兵,待子江子河执戟杀出,即杀入敌营,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尽擒他们!”折可阮生怕自己听错,问道:“大帅请明示。是歼?是擒?”先生沉思片刻,缓缓道:“盼将军杀出神威,屈敌兵之志。总之,能擒则擒,不能则歼。”折可阮领了令箭。
先生道:“本帅便坐此静候佳音。祝诸将校马到成功!王司阶留下。”众将校轰然应是,鱼贯而出。
王司阶一人立于堂下,恭声道:“大帅有何吩咐?”先生道:“你着人领五千步兵守在关外,待折将军得胜,专事录入敌俘。另备上军中好鱼好肉,还有上好草料,犒劳骑兵人马。暂时便这些。”王司阶道:“遵令!”退了出去。
先生虽一宿未睡,但他此时显得精神甚好,而且一改但有空闲便处理公文之习气,要韩十七搬张凳子坐下来,陪他聊聊天。
韩十七哪里有心情陪先生聊天,人人均在阵前杀敌,自己却坐在关中闲着发慌,又想起许家两位哥哥领着四千骑兵,任务最为艰巨,如若遇上来援的两万五千大军,真是坐立不安。耳听得关外杀声隐隐传来。探卒一个接着一个回报:“张校尉一百骑拖着树枝,在敌营前扬起漫天灰尘。敌军不料我军强攻,仓促应战,阵前箭雨如蝗,却收效甚微,之后敌骑倾巢而出。”“李校尉人数多了一倍,声势更为浩大,敌骑又倾巢而出。”……“子江执戟和子河执戟杀入敌营,势不可挡,敌军哭爹叫娘,损兵折将。”“折将军率部杀入敌阵,敌军狼狈不堪,已无心恋战。”……“敌军有一万人马来援,被两许执戟用石头、荆棘堆在路口堵住。”
韩十七心下暗喜。先生却不再说话。过了三柱香的时间,有探卒来报:“援军耗了一千五百人马,清理了路障,许执戟也伤亡五百。”韩十七脸上变色,腾地站起,又无可奈何地坐了下去。这探卒走后大约一柱香时间,又有一探卒来报:“子江执戟和子河执戟已与敌援陷入血战,人马骤减至两千五。”<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