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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血粘秋草第七节(1 / 2)

 一铁骑从侧面拦截过来,夹面扫出狼牙棒。()韩十七身子后仰避了开去。铁乐行又道:“小……兄弟,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不……必……管我,换了……鳞儿,快……快……快……逃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到此处,哇地一声,嘴里又吐出一口黑血。

韩十七的坐骑乃铁骑的战马,脚力毫无优胜之处,渐渐被耶律曷鲁和七铁骑围了上来,铁乐行说话之间,他已避开了四棒。韩十七留心八人阵势,又与先前六人阵势大为不同。八人围成大圈,照八卦图势占据八个方位,攻击时乾、震、坎、艮四位之人一齐上前,一招之后不再纠缠,折身返回,另坤、巽、离、兑四人上前交手,如此交替进攻,不但让对手以一敌四,还教人家喘不过气来,为了避免交替时两人相撞,待者乘暇移到前一个方位,攻者交手后返到下一个方位。

八人阵势一旦形成,韩十七霎那间感到无穷的压力,更兼铁大哥横在身前,行动较受束缚,几个回合之后,全身已然汗透。铁乐行叫道:“快……快……丢下我!”见韩十七不理,左手用力,便要自个儿溜下马去。此地马蹄纷沓,落在地上,必被踩成肉酱。铁乐行头朝地下,瞧着马蹄来来去去,尘土扑鼻,自是心中最清楚。韩十七腾不出手,右足一伸,夹住铁大哥,使他动弹不得。如此一来,韩十七行动愈加不便,登时险象环生。

“呼”地一声,一根狼牙棒在韩十七左肩带下一块血肉。须臾,又听“嘭”地一声,一根狼牙棒砸在马颈上,韩十七的战马长声悲鸣,轰然倒地。韩十七往侧一跳,单刀一挥,在身前舞出一片刀光,同时左足一勾,勾过铁大哥,免他遭马压之厄。“嗒”,由于韩十七落马,身子低矮,单刀斩在一铁骑的战马上,发出一声闷响,虽说战马披着铁甲,并未留下伤口,但韩十七力道甚巨,痛得畜牲仰首长嘶,横着向右趔趄几步。

战马趔趄几步,并无甚大碍,然而却阻挡了右侧攻后折回的铁骑,两马挤在一起。便在这攻者不能攻、返者不能返之际,韩十七如何会坐失良机,疾步跟上,单刀一穴,自返者背后胯腿之间穴了进去。这已是他第二次从此部位宰杀铁骑,自是轻车熟路,单刀一抽,一道鲜血飚出,那铁骑闷哼一声,从马上跌下,眼见是不活了。他这一连串动作兔起鹘落,快准狠辣,便是卧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铁乐行见了,皆不由得一阵心悸。

此刻韩十七若是从此处突围,当十拿九稳,若再乘上守在外头的小龙马,便是逃走都没多大问题,但铁大哥尚在阵中,岂能置之不顾?当下急退而回,守在铁大哥身旁。铁乐行阅历甚丰,自能瞧出此等千载难逢之良机,他闭目暗叹一声,说道:“小……小兄弟,你没听到我话么?你……你这又是何苦!”

耶律曷鲁率先从马上跳了下来。他眼见着十八个同门一个接着一个丧生在眼前这位乳臭未干的少年之手,心痛得已然麻木。昔时叱咤风云的十八铁骑已不复存在,如今只剩下岌岌可危的六个可怜虫。这一切,皆是他之罪过,如不是他自负轻敌,决不至于酿成这种局面;如不是他贪功慕绩,或许他们还立在益津关外的山坡上,意气风发,攻城略地,指点江山。诚然,没有他耶律曷鲁,便没有十八铁骑,但十几年来,他耶律曷鲁已与十八铁骑融为一体,没了十八铁骑,他耶律曷鲁还有甚么面目示人呢?他自诩为契丹骄子,今天遭受如此挫败,他耶律曷鲁还有甚么面目示人呢?嗯,契丹人是不受耻辱的!契丹人只有死去的勇者,没有活着的懦夫!

耶律曷鲁想到此处,心下反倒平静了许多。他这一天来,情绪大起大落,历经了兴奋、狂傲、恐惧、心虚、愤恨、暴怒、冷静,且每种情绪皆逾极限,即便二十几年来所有的日子加起来,也抵不过今日之沧桑。

纷繁之后,换回的是无限的宁静。

余下六铁骑经历与耶律曷鲁类似,各自转着相同的念头,为免重蹈适才死去同门的覆辙,俱纷纷下马。那个叫做“塔桑”的铁骑道:“王爷,您且让开。十八铁骑虽所剩不多,但威力仍在,您瞧我等收拾这南蛮娃儿!”他的语气悲壮有余,与几个时辰前的霸气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他更担心眼前这小娃手中的锈刀,直如翱翔在空中捕兔的猎鹰,哪怕是一丝丝机会,也会悍捷而出,置人于死地,若王爷稍加不慎,有个三长两短,当真教他十八铁骑万死难脱其咎。

耶律曷鲁沉声喝道:“闲话少说!摆七人之阵。”金棒一抡,朝韩十七砸去。塔桑略一迟疑,喝道:“换阵!”七人之阵其实与六人之阵无异,四人占据一方,三人游离其外。似乎十八铁骑惯于四人配合,多于四人组阵,不管阵型如何变化,皆以四数攻敌。

韩十七先前从马上跳落时,双脚踏在地上,但觉麻痛无比,他想自己的小腿必定肿大了许多,却一直无暇撸起破烂的裤管考证。杀了一铁骑后,辽人的棒法隐然生了变化,刚猛之中,少了一股霸气,却多了一份沉稳,无论他如何诱拨,均不生乱象,局势不免变得愈加凶险,随时随地都有饮棒之虞,渐渐地,便忘记双腿的麻痛了。但他只要双足发力,麻痛即生,偶尔会有那么一刻,竟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行动如常与否,可想而知。幸而他骑来的战马倒在阵中,他将铁大哥挤缩在马腹下,省却了他不少的麻烦。

三根狼牙棒分上、中、下三路扫向韩十七,另一根狼牙棒当头朝韩十七砸下。韩十七身形跃起,从两棒之间横翻过去。外围两铁骑合上,各挥己棒架来。此时倒地战马已出阵型之外,一铁骑赶紧踏前两步,立于马腹前,唯恐韩十七返回。老实说,阵中卧着一匹战马,几个辽人均觉束手缚脚,阵势威力施展不开。至于马腹下的铁乐行,他们见他吐过几口黑血,继而一动不动,早当他死人一般,没放在心上。

忽然,立于马腹前的铁骑发出一声惊呼,身子朝前便倒。众人定睛一看,那个似死不死的铁乐行,竟然抱住了身前铁骑的双腿。那铁骑行将倾倒,手中狼牙棒朝下一捅,棒钻自铁乐行背后**。铁乐行痛苦得面色扭曲变形,却兀自死死抱住他的双腿。

韩**叫:“铁大哥!”扑了过去,单刀就势前挥。那铁骑失去重心,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脖子向刀锋上撞去。随着一颗脑袋滚到地上,几个辽人齐声大喝。韩十七背后风声骤起,一听便知乃耶律曷鲁的劲道所致,来不及察看铁乐行伤势,急忙前窜。“砰”的一声,身后一物被踢起,从韩十七头上越过,落在前面不远处,正是铁乐行以及他紧抱着的无首辽尸,想必耶律曷鲁恼怒铁乐行,一脚踢起,不料同门双腿被他死死抱住,竟尔一起带走。韩十七见铁大哥自高处摔落,身体僵硬,无声无息,脸部扭曲表情毫无变化,必是仙去了,不由得心中大恸。

从身后左右两边各递出一根狼牙棒,交叉阻拦。韩十七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敌人棒子打来,我身子躲闪,刀不敢碰,算甚么英雄好汉!哪像随我而来的五百弟兄、周大哥,甚至本可置身事外的铁大哥一般,见棒子来了,无畏无惧,不皱眉头,挺胸相受,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大豪杰!韩十七,你还要苟且偷生到几时?”他一念至此,再也不管身前两根棒子有刺无刺、是轻是重、踏得踏不得,右足一抬,朝棒子上踏去。

右边棒子的主人见韩十七抬脚踏棒,且正对着棒头的狼牙钉,心中大惑不解,他怎知这个武功奇高的少年起了自暴自弃之心,还道他的草鞋底下装了机关,要踩掉棒上的狼牙钉,这根兵器随他多年,乃心爱之物,若今后焊钉,自不如整铸般硬挺,当下双手暴伸几寸,让韩十七踏在棒柄上。但狼牙棒最下一排钢钉,仍挂着韩十七右足内侧,几道血痕划过,登时鲜血长流。

韩十七被棒柄一碰,顿觉右腿震痛欲断,借力腾空而起,反身扑向身后的耶律曷鲁。耶律曷鲁翘起金棒,往上对着韩十七胸口冲去。韩十七不顾一切,单刀架着金棒头,身子一翻,后腰落于棒柄,顺势下滑。耶律曷鲁脸上变色,大喝一声,金棒奋力后扬,将韩十七朝后甩去。

外围两辽人不待韩十七落地,赶上前去,挥棒招呼。韩十七飞脚一踢,正中一根棒柄,脚趾头传来钻心剧痛。那棒荡开,撞着另一棒。两辽人险些捏拿不住,各退几步。韩十七心道:“杀一个算一个!”不理会身后之敌,合身朝踉跄退步的一辽人扑去。

那辽人见韩十七势若疯虎,有些心慌,仓促间狼牙棒急舞。韩十七冒单刀砸断之险,用刀背一绞,挂住了棒头狼牙钉,身形急进。那辽人兵器被挂,一时动弹不得,霎那间魂飞魄散,连腰际尚悬着弯刀都忘了。另一个后退的辽人见同门危急,忙将狼牙棒截去,以阻敌前行,然而那少年不闪不避,依然如故。他的棒速慢了半拍,当那少年划断他同门脖颈之时,他的棒头撞在少年的右腋下。由于他跌撞中出棒,使力不大,只听“咔嚓”声响,少年断了两根肋骨,且腋下留下三个钉眼,登时鲜血染红了右身。

韩十七身痛的同时,内心反而好受了些,至少多受一伤,离罹难的兄弟们更近一步了罢。死者慢慢软倒,其钢棒贴着韩十七腰际下落,他抬腿搁住,随即一个连环踢腿,钢棒朝伤他的辽人砸去。那辽人恰好已稳定身形,忙抡棒磕棒,方将钢棒打到一边,突见眼前一花,一个臃肿的人影对着自己冲来。他不暇细想,又是抡棒砸去。

“嘭”的一声闷响,辽人的钢棒似砸在盔甲之上,明显感觉其身陷入一块。不过那人竟未即死,仅身形微滞,蓦地一分为二,其一缠住钢棒,其二朝自己疾冲。待他弄清这臃肿人物实乃少年挟着同门尸体时,脖子上一凉,便甚么也不知道了。

韩十七杀了另一个辽人,一阵金风袭顶,自是身后有棒当头打下。值此紧要关头,饶是他已自暴自弃,十几年的苦练自然而生出反应,迅即提刀斜举于顶。“当——”一声震耳脆响,一根金棒顺着刀锋斜外滑开。这一击之力,重逾千斤,韩十七却受之七八,吃了臂单兵轻之苦,禁不住身形晃几晃,手掌出血,右臂几欲断裂,但觉自己的身体亦被压矮了几分,突觉喉中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沁出。

那么一刹那间,他没有回过神来,只想瞧瞧自己的宝刀是否断了,横刀一看,幸喜刀身未断,不过刀锋全被压卷,距刀尖处,本有一个缺口,如今也再裂进去了两、三分。他尚未来得及庆幸,便觉腹前有异,急忙侧身一让,但为时已晚,一根棒钻捅进了他的左腰。原来塔桑在耶律曷鲁砸他之际,亦趋前助攻,见这南蛮小娃被王爷砸得发怔,心中大喜,唯恐他清醒,连忙发招,但他相距尚远,只能用棒冲之式,偏又担心棒头撞他不死,索性改用棒钻捅他一个透明窟窿。

一阵刺痛从左腰间生出,顿时蔓延全身,韩十七蓦地抬起头来,只见又有一辽人抡棒砸来。他禁不住大喝一声,右手连着刀柄抓住捅在腰际的棒柄,全力一甩,将塔桑连棒带起。棒钻在腰内绞了一圈,痛得他几乎昏去。塔桑的脑袋恰好迎上砸来之棒,只闻惨叫一声,他满头满脸皆是鲜血,双手一松,掉到地上。

砸死塔桑的辽人失手杀了同门,禁不住怔在当地发抖。韩十七奋力一拔,棒钻脱体而出,棒头朝发怔辽人的脸面冲去。那辽人似乎丧了斗志,任由棒头砸中面门,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耶律曷鲁和十八铁骑如今只剩下两人。那剩下的唯一铁骑站在耶律曷鲁身后,正是先前担心韩十七踩掉他棒头狼牙钉的那位,他后来发现少年足底出血,不禁追悔莫及,接着两位同门丧生其手,更是愧疚难当:“若不是我疑心甚重,刚才打得他足底重伤。他行动不便,岂能如此悍勇横行?”当下不免心神沮丧,锐气大挫。及至他见韩十七被塔桑捅了一棒,满身是血,却浑若无事,仍在举手投足之间,又连杀两位同门,胡思乱想中,只吓得心胆俱裂,哪里还敢上前相斗,双足犹如生了根一般,提不起来。他双手紧握着狼牙棒护在身前,棒头不住地抖动,显得内心恐惧已极。而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衣裳褴褛、满身血迹的少年,生怕他向自己突施杀手,在他眼中,这少年的一举一动之中,无不暗藏着极凶狠极可怖之杀着。

恰在此时,少年的目光向他扫来,他登时吓得胆都破了,突然大叫一声,竟将狼牙棒掉在地上,双手抱头跪地缩抖。耶律曷鲁回身一脚踢去,喝道:“阿鲁带,起来,象个男子汉!有甚么好怕的?咱们跟他拼了,为同门师兄弟报仇雪恨!”阿鲁带呆呆地望着耶律曷鲁。耶律曷鲁大怒,一个耳光括了过去,斥道:“还愣甚么,没听到本王的话么?他已鲜血流干、真气耗尽,杀他易如反掌。站起来!把你的兵器捡起来!不要丢十八铁骑的脸面!不要丢咱大辽的脸面!”

阿鲁带忽然“嗬嗬嗬、嗬嗬嗬”傻笑几声,学说他的话:“咱们跟他拼了,为同门师兄弟报仇雪恨!咱们跟他拼了,为同门师兄弟报仇雪恨!……”耶律曷鲁一怔,心道:“莫非阿鲁带吓傻了?”他方才见韩十七立在那里显得心力交疲,正要出手,突闻阿鲁带大叫,声音中满含可怖可畏之意,十八铁骑到得如今,仅剩下他一人,惊慌害怕可以理解,便想让阿鲁**手,杀了韩十七,消却他的心中魔障,不料他的两句喝斥,雪上加霜,竟促令阿鲁带变得疯傻。

耶律曷鲁一腔怨恨登时倾注到韩十七身上,金**牙棒一提,便要出手攻击。却见韩十七执刀斜指地上,静静地望着他,似在蓄势以待,他心中一惊:“他这般有恃无恐,难道还有更可怕的后着?”微一迟疑,双手紧了紧金棒,凝视着对方。两人便这么对峙相望,觅机攻敌,亦待敌进攻。

一股难言的氛围自两人身边蔓延开来,整个山脚空旷处渐渐弥漫着浓烈的杀气。两人虽未交手,但如箭在弦,蓄势待发,均知此刻所面对的实是一场生死恶斗,只要一方稍露势劣,便会为另一方所趁,各自的额头已现汗珠。

耶律曷鲁神色愈来愈凝重,不知何故,对面少年给他的感觉,愈来愈不同了。少年立在那里,犹如岳峙渊渟,一副不可战胜之势,仿佛不管自己如何出击,皆不能凑效。自己的信心一点一点地丧失,若说之前对其充满怨恨、悸怖,如今却转为妥协、屈服。尽管如此,他并不急着出手,因他内心深处的一点灵犀并不慌张——他早便留意到,少年的身在滴血。

此处近半个时辰的厮杀,早将山林中的飞禽走兽惊得逃离开去,或者摒气不息。空旷处静得可怕。除了微风吹过,只有一种“嘀嗒、嘀嗒、嘀嗒……”轻微持续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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