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被萧嗣先帐下数十个军士围在中间,一路押解往宫城而去。
距离宫城越来越近时,可以看见大街两旁的兵士愈来愈多。待到宫城北门时,城上城下火把林立,照得半天一片通红。耶律大石看见这个情形心中一片冰凉,现在这般有序的景象,萧嗣先的人马定是已经控制住了宫城内外,陛下肯定被俘获了。
他到现在还有些想不通,萧奉先兄弟今夜的兵变倒底是为了什么。按说耶律淳虽然名为皇帝,实际上向来是撒手不理政事的。所有朝中的大小事务,他一概交给太子和两位辅政大臣处理,一心一意便等着秦王长大,自己好把这个烫手山芋移交出去。萧奉先一心保举得秦王殿下已是太子,只等过上五六年就可以登基大宝,像今夜这样的大阵仗犯得上吗?
马蹄得得,踏着平整的青石铺就的御街行进了皇城。半夜的宫城中各处都亮着灯火,正中一座大殿是格外的明亮,那正是耶律淳陛下登基之后立为议政大殿的弘政殿。
满心愤怒外加疑惑的大石林牙被带到弘政殿外,被众军推攘着走上台阶,几个兵士左右戒备两边跟随着向上走去。在他的身前萧嗣先迈步向大殿门前行去,耶律大石稳步跟随其后。他心中已经平稳下来,他一定要弄清楚,萧奉先今日做下这等勾当,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不相信这件事情是无缘无故发生的,这么突兀的大事发生必然会有其中的缘由。
弘政殿内空空荡荡,两面墙壁上几十支小儿臂粗的红烛无声的燃着,映照出四五个孤单站立的身影。大殿中间宝座上,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端坐着,在他的身边侍立的正是今夜的主谋枢密使萧奉先大人。耶律大石面无表情走进大殿,这个他平素熟悉无比,在这里不知道办过多少公事的正殿,今夜却显得万分的陌生。
“拜见太子殿下,”耶律大石行到殿中躬身而礼。不管萧奉先是为什么做下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也不管这事情秦王殿下有没有参与其事。太子终究是太子,依然是他耶律大石的君主。
“免礼平身,”太子在萧奉先的暗示下,语气弱弱的出声道:“大石林牙,闻听你是我皇族的干城,宗室的才俊,可愿意辅佐朕治理国事?”
耶律大石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殿下见到他第一句话竟然说的是这个。他原本以为萧奉先这次起事是要夺权,说不得要罢去他手中的一应权柄,可现在听着太子殿下的意思仿佛其中另有隐情。
“太子殿下折杀微臣,能为殿下效力是臣应尽之责。”虽然秦王已经称孤道寡,耶律大石依然坚不改口。在没有完全明白今夜的事情之前,他绝不会轻易向萧奉先低头。
秦王看了看萧奉先,年幼的他已经忘记下面该说些什么,十来岁的孩子求助的眼神中露出丝丝怯意。萧奉先轻轻一咳,俯身在他耳边叮咛几句,手指再比划一下,秦王这才明白过来接着开口说道:“大石林牙,枢密使大人近期得报,中京道都统、金吾卫大将军耶律余睹图谋造反,他勾结驸马萧昱、监军挞葛里,要挟秦晋国王妄图行废立之事。故此今夜朕命萧奉先举义兵,捉拿犯上作乱之人,靖清宇内以正朝纲。”
耶律大石目瞪口呆看着萧奉先,今夜的起由竟然是这个,耶律余睹准备造反么?
他对太子所说之事将信将疑,耶律余睹是对秦王和萧奉先心怀不满,可未必就会生出造反的心思。退一步说就算耶律余睹真的有心造反,可废立之事岂是儿戏,他废了太子又能立谁?难道耶律余睹犯了傻,敢自立为帝不成?这些事情可是完全说不通,中京镇守大人可是大辽数一数二的人才,怎么会短视到这个地步。
“太子,耶律余睹是宗室雄才统兵大将,一直在中京坐镇抵御北面的女直人,岂能因为某些人的臆测就定下这种大罪。臣不相信萧大人的言辞,要定大臣谋反之罪,必须有实际的证据说明此事属实才能定夺。”耶律大石转头看向萧奉先,心里矛盾万分。
他既希望萧奉先能拿出真凭实据,能证实他所言不虚,这样可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情导致大辽内部的分裂。现在萧奉先已经动了手,开弓就不能有回头箭,不管这事情是真是假,萧奉先兄弟都会坚持到底的。要是萧奉先拿不出确凿证据,势必被无数王公大臣质疑,将来大辽内部内乱一起,外辱该如何应对?
同时他又希望萧奉先没有证据,耶律余睹的确是个忠臣良将。他真心的希望大辽上下能够团结一心,不会干下兄弟萧墙的勾当。
“哈哈哈哈!”萧奉先抚须大笑几声,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得意之情:“大石林牙尽管放心,老夫虽然自知不如你的法眼,但也不会只因为以些捕风捉影的讯息,就敢欺君犯上诬蔑朝中大臣,特别是正在与女直人厮杀的一军统帅。”
萧奉先气定神闲,似是胸有成竹,耶律大石心中却是一紧。难道耶律余睹真的做了这等事情,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大石林牙,耶律余睹指使驸马萧昱偷偷潜去南朝,试图带回晋王在中京立为新皇。另外又命南京道州军监军挞葛里暗中纠结兵马,布防长城一线以为内应。并试图说服秦晋国王耶律淳配合他的动作,等到晋王登基之时公开退位支持,这么多事情还不能成为证据吗?”